既然這三個人都指望不上，紀鴻卓也不會在他仨身上吊死，第二天，忙完政務上的事情，他便急匆匆的去找盛馨了。

    “讓我幫忙？”盛馨指著自己。

    “對。”紀鴻卓認真道：“你比寧王殿下和顧齊都要可靠。”

    畢竟女孩子之間說話，肯定是要方便得多。

    盛馨頓時覺得肩頭的擔子很沉重，但見紀鴻卓這樣信任自己，她也當仁不讓地拍了拍紀鴻卓的肩膀：“好吧，我去約關凝喝茶，看看她小腦袋瓜子裡，到底又在想什麼？”

    盛馨約關凝去的是京城裏頭一家很有名的茶社，不但裡頭佈置得十分精緻，沒一個茶博士都很懂的茶葉的道道。這家還很擅長用龍井、綠茶、白茶等各種茶製作糕點，味道清而不膩，可好吃了。

    盛馨點了一大桌子糕點，又點了碧螺春，茶博士把茶水沏好，關凝便來了。

    自然，關凝心事重重，沒有注意到隔壁一個花梨木屏風，擋住了紀鴻卓的背影，但上頭鏤空的花紋，可以把她們的話，清楚的送過去。

    盛馨知道關凝這次靜安王的生辰宴會，她準備的很不錯，便恭喜關凝，兩人聊了一會兒別的，盛馨再次單刀直入。

    “既然紀鴻卓都在皇上面前提到你的名字了，你為什麼還不和他和好啊？”

    這話，真是戳到了關凝的心裏去了，她抿了抿唇，一言不發，連捏著茶點的手指，都緩緩鬆開了。

    盛馨真是恨水不成冰，急的心臟病要發作，“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又鬧彆扭啊？”

    關凝終於說：“我配不上他。”

    盛馨氣的茶水差一點從鼻子裡噴出來：“你怎麼總提這件事，我就覺得奇怪了，婚姻大事，雖說是父母做主，但你和紀鴻卓是有父母做主的婚書啊？況且婚後是你們倆自己過日子，其他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紀鴻卓用力點點頭，盛馨說的沒錯！

    “你說的一點沒錯。”關凝訥訥道。

    “是啊，我說的一點沒錯，可你死活不肯改！”盛馨一口把茶水抽乾了，關凝忙幫她又倒了一杯茶。

    “你說說你，有大好姻緣在此，卻總是心情不好，你要是我怎麼辦？來京城這麼久了，一個合適的物件都沒找到！”盛馨用自己的悲慘經歷，來安慰關凝。

    關凝卻說：“我和你情況不一樣。我知道紀家人因為……一些事情，如今對我心懷愧疚，所以他們混淆了這種感覺，希望我和紀鴻卓成親，對他們來說，紀鴻卓就是他們給我的賠償。”

    紀鴻卓一怔，怒火都上來了，紀家人，誰敢把他當成賠償，送給別人？

    “可是一旦我和紀鴻卓成親，這種愧疚感就會消失，因為我已經得到了補償。”盛馨這麼一聽吧，覺得也有幾分道理。

    她望著關凝緊鎖的眉頭，暗暗嘆氣。

    其實關凝能把事業做好，就是因為她心細如髮，喜歡細心的觀察。

    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若她不是這樣心細如髮，溫柔靦腆的性格，也不會總把心裏話憋在心裏，到現在了，一對有情人卻不能成為眷屬。

    盛馨作為太監，快要急死了。

    “這就罷了。其實我捫心自問，若我是一個男人，面前是關凝和崇德郡主，我也會選擇崇德郡主的。”

    關凝臉色真誠：“你想想看，一個郡主娘娘，且不提她的出身背景帶來的優越條件，她本人的性子也很直率，譬如說我和紀鴻卓總有矛盾，但是我想，如果他和崇德郡主在一起，崇德郡主有事兒說事兒，且她是貴族，生活中也沒有太多矛盾需要處理，他們是可以過的很幸福的！”

    盛馨沒吭聲，她覺得關凝想到的沒錯，但想的也太多了吧？

    “若我和紀鴻卓成婚了，婚後我們鬧矛盾的時候，他時時刻刻能在朝廷裡聽見靜安王的名字，就會想起崇德郡主，到時候我們經歷了時間的磨礪，在他心裏，還會繼續偏向於我嗎？”

    盛馨沉默很久，憋了一句話出來：“你的心裏，是覺得一朵花既然肯定會凋謝，那不如干脆別種了？”

    關凝並不想欺騙她，點頭說：“是啊。難道我做的不對嗎？”

    盛馨突然起身，抓住了關凝的兩隻耳朵，把她來回搖晃著，大聲說：“你這傻丫頭，我真想把你腦子裏進的水控出來！”

    關凝被她拽得前後搖晃，跟醉了酒似的，她舉高雙手投降：“別、別……求你開恩放過我吧！”

    紀鴻卓在一旁聽著，幾次三番想要打斷她，但最後還是忍耐住了。

    他答應了盛馨，不能暴露她幫忙。

    “而且……”關凝語氣低沉，“我忘不了趙桀。他幾次三番的為難我，他當著我的麵說，像我這樣的人，當他的妾室解決他的……需求都是我三生有幸，我這樣的人，原本配不上很好的男兒。他……你們也說了，他曾當著皇上的麵討要我……我累了，我只想自生自滅，不想連累別人。”

    盛馨聽到這兒，心口真是酸澀難耐，她只好摸了摸關凝的頭髮，說：“你何苦自苦至此？”

    等她們離開茶樓，盛馨發現，那扇屏風後麵已經空了，大概紀鴻卓先走了。

    紀鴻卓回到王府，徑自去了廚房，拎了幾罈子酒，坐在桃花樹下就開始喝酒，喝多了便往桃枝上一靠，那細弱的桃枝哪兒經得起他這樣折騰，無數花瓣紛紛落下，紅紅白白，撒在他的臉頰上。

    這樣灑脫不羈的文人雅士姿態，真是何等的瀟灑風流，寧王看了拍拍巴掌，說：“紀老師好雅興，本王陪你。”

    紀鴻卓將一罈子還沒拍開封泥的酒遞給他，兩人便喝了起來。

    直到月明星稀，花影搖曳，紀鴻卓醉醺醺地抬起頭，看著月亮，緩緩伸出手。

    他的心很累，那月亮以為自己的影子在溝渠裡，便把自己都看輕了。

    其實在他紀鴻卓的心裏，她永遠是清冷嫵媚，縹緲難尋的美麗月亮。

    “我真沒用。”良久，紀鴻卓只說出這句話：“欺辱過她的人，始終不能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罰俸祿禁足，這都是些什麼懲罰啊，只有讓他和皇位失之交臂，只有讓他付出凌辱人的代價，纔是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