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凝盈盈的眸光回過頭，看著紀鴻卓，兩人臉上都是微微一紅。

    “小心。”

    紀鴻卓話沒說完，外頭就有人陰陽怪氣的取笑他倆，“哎呦呦，小老闆娘和漂亮後生已經更進一步了，啥時候辦喜事啊？”

    關凝一怔，這京郊的村裏人，實在是態度又熱情、又善良、又貧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裏頭處處茶館，非常流行說書的原因，住在城郊的這群人，簡直是各個都有能耐講一段評書故事。

    現在可著勁兒的把她和紀鴻卓當素材，叨叨個沒完。

    關凝沒好氣懟他：“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不過是我差點摔跤，所以幫忙扶我一把，你又想到哪兒去了？”

    那人卻笑：“我想到哪兒去了，不就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咯？”

    關凝真沒忍住，把一片幹菊花扔了過去：“多少好吃的都沒堵住你的嘴！”

    那人笑道：“阿凝姑娘不把你壓箱底的手藝掏出來，我肯定是堵不住嘴的。”

    說完，就施施然出去了。

    結果好容易從木梯子下來，關凝心神不寧的，一不小心就被油鍋燙著手，她習慣了做家事受一點小傷，並沒有當回事。

    等晚上關了店門，紀鴻卓陪著她一起往回走，關凝心裏頭，涌上難以描述的安全感。

    這是趙桀鬧事後，她頭一次有安全感，好像在紀鴻卓身邊，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等回了家，誰知紀鴻卓從懷中掏出一個藥膏，非要幫關凝擦傷口。

    關凝一怔，說：“多大點事，何至於此。”

    其實紀鴻卓看的出，她的手上有很多陳年舊傷，但他不願意她在自己面前，又添新傷。

    這是他找醫館沈大夫佘來的，沈大夫說，什麼時候有錢再還都行。

    實在不方便，送他也沒啥。

    這份情，紀鴻卓記下了。

    他小心握著關凝的手指，見剛被藥燙出來的傷口上，又加了一條紅腫的傷痕，關凝也看著他，生怕他突然俯身把手指頭又含進嘴巴里。

    但紀鴻卓並沒有這麼做，關凝竟又悵然了。

    青草味道的藥膏厚厚的塗抹上，紀鴻卓這一晚，說什麼也不肯讓關凝睡地上。

    她拗不過紀鴻卓，只好躺在床上，卻又情不自禁的想起店裏那群客人胡說八道。

    “我記得阿凝姑娘租的房子很小啊，一共才三間屋子，那小哥是住在廚房還是茅廁啊？”

    關凝抿著唇，不吭聲。

    他們竟然看熱鬧不嫌事大，又跑去問紀鴻卓，紀鴻卓不疑有他，很是感激地說：“我睡了阿凝姑娘的床鋪，她打地鋪。真是辛苦她了。”

    “哎呀，你倆都年輕貌美，一個乾柴，一個烈火，還得分開兩頭，這又是何苦來呢？”

    “早點成親，睡一張床，什麼事兒都解決了。”

    關凝似怒非怒：“你們都是月老投胎的嗎，只顧著牽線做媒？”

    “我們是想沾沾喜氣，而且辦喜事，這不是得擺流水席嗎？”

    那群客人們口水刺溜刺溜的，還補充說，“我們肯定送上新婚賀禮！”

    這麼做了幾天活兒，關凝倒是發現，紀鴻卓的手腳是越來越麻利了。

    她過去培訓小乞丐們當跑堂的，但他們畢竟出身貧寒，沒學過算數，誰也做不到現在紀鴻卓的事情——

    一共三桌一起結賬，兩桌老客人，一桌新客人，他能一口氣把三臺賬都算得清清楚楚，還加上老客人的折扣，同時和新客人解釋，消費多少算是新客人。

    那新客人還好奇問他：“我看你們生意這麼好，客似雲來，誰是新客戶老客戶，你分的清楚嗎？還差多少錢纔到老客戶的消費，你記得住嗎？”

    紀鴻卓微微一笑，“這實在是太容易了。”

    他侃侃而談，隨口便把當時在場所有人的消費都報出來，連關凝從廚房探頭，都是一臉驚愕。

    好傢伙，新科狀元郎如今改做了跑堂的，居然也能在跑堂的人中間，成為跑堂的狀元郎。

    這就罷了，上菜的時候，他兩隻胳膊都能端小火鍋，手裏頭還端著盤子，穿花拂柳的在客人中走動，上菜，姿態竟還是挺拔優雅的。

    想來他當狀元郎，於曲水邊簪花夜宴，風采便是如此吧。

    關凝都看呆了。

    等忙活完一天的活兒，關凝和紀鴻卓一起收拾酒樓，擦地擦桌子算賬，關凝忍不住說：“其實我覺得你的傷勢好了很多，你有沒有考慮過，去京城找你的熟人，恢復記憶？”

    紀鴻卓眸光一閃：“阿凝姑娘，你怎麼知道我的熟人在京城？”

    關凝垂下睫毛，說：“因為水流啊，我們都猜測你是從京城墜入河中的。”

    當然，沿途還有好幾個小鎮子。

    不過，紀鴻卓沒有揭穿關凝的謊言。

    他只是輕鬆地笑了：“我喜歡這裏，而且，我非常享受當跑堂的。我希望長期在你的酒樓工作，阿凝姑娘，你給我算一份合適的工錢即可。”

    關凝脫口而出：“那怎麼成！”那簡直是暴殄天物，眼前的人文采風流，怎能只做個跑堂的？

    紀鴻卓又笑了，“可我覺得現在當跑堂的，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怎麼可能呢？”關凝試探著問：“莫非你的記憶恢復了？”

    紀鴻卓搖頭：“自然是沒有。所以我也很奇怪，我過去過著的到底是什麼日子，比不上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快樂跑堂人。”

    他看得出關凝很遲疑，開玩笑說：“阿凝姑娘，莫非你不想僱我，還是想和我就月錢討價還價？其實我很好商量的，要價並不高！”

    關凝終於嫣然一笑，說：“那你就暫時留下來吧。”

    她想，等盛馨和顧齊來看望自己的時候，再把事情和盤托出，和他們商量出一個主意比較好。

    現在，就一動不如一靜，先等等吧。

    皇城司的人將趙王府上的人都提了去，經過一番嚴刑拷打，仍無進展。

    趙王打探到訊息，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神色。

    皇城司的人，在稟報目前情況的時候，卻被寧王嚴厲斥責了。

    “人你們找不到，幕後主使你們找不到，你們到底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