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凝想通後，便不再在寧王府門口耽擱時間，轉身立刻朝城郊跑回去。

    一路上她都用手壓著皂紗帷帽，生怕被人見到她的臉，猜測到紀鴻卓已經被她救下了。

    如果有人想要殺寧王殿下和紀鴻卓，那他最好還是以為紀鴻卓已經殞命，他才安全。

    回了醫館，老大夫送走一個討要治療風溼病藥膏的病人，見關凝匆匆進來，會意她是想知道男人的情況，便說：“早起又有些發熱，喂他喝了一劑退熱的草藥，現在這會應該是睡下了。”

    關凝說了句多謝，便匆匆進屋去看紀鴻卓，見他確實睡得安穩，才趕緊回屋去做飯做菜。

    她準備了很豐盛的飯菜，碧梗米飯香噴噴的，一大碗魚湯去了腥，加了些調味的香料，雪白的魚肉臥在湯裡，聞了便很有食慾。

    她準備了兩份，一份自然是送給沈大夫和小藥童的，另一份備著紀鴻卓醒來可以吃，但紀鴻卓畢竟失血過多、身體虛弱，等她把飯籃子提進屋，他仍舊合目淺淺的呼吸著，陽光照在他蒼白俊美的臉上，那極濃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地，看上去頗有幾分綺麗悽美之感。

    關凝坐在床邊，默默看著紀鴻卓，四下無人，一時沒忍住伸出手，去摸紀鴻卓的面頰。

    直到溫軟的觸感傳遞過來，她才翛然收回手指，羞赧地四下看了一遍。

    自己的心事沒人窺見，幸好，幸好！

    紀鴻卓醒來時，見到的便是一把鋪在床邊的秀髮，這長髮光澤瀲灩，宛如一匹上好的黑色綢緞，他伸手去摸，便摸到了冰浸浸的烏黑髮絲。

    女子被他摸得稍微有些動靜，紀鴻卓忙要收回手，可卻有些不捨得。

    好像他渴望著撫摸這把秀髮，已經很久很久了。

    關凝睜開眼，立刻對上了紀鴻卓透著幾分疲倦的眼睛，她慌得立刻出去喊大夫進來。

    沈大夫嘟囔著：“別急，別慌，他不醒你才該著急好不好？”

    進了屋，紀鴻卓慘白著臉靠坐床頭，沈大夫給他把脈後，又檢視他後腦的傷痕，點頭說：“命肯定是保住了，公子，你運氣不錯。”

    紀鴻卓愣怔出神，說：“大夫，謝謝你，也謝謝這位姑娘，只是我……我是誰，我一時想不起來。”

    關凝慌亂地看著沈大夫，“他這是……”

    沈大夫攤手聳肩：“我和你說過了，他的傷很重的，沒被打成傻子已經該感謝神佛保佑了。如今他這樣……”

    沈大夫陡然湊到了紀鴻卓面前，和他四目相對，“你慢慢的閉上眼，回憶你受傷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紀鴻卓聞言，緩緩合攏雙眸，他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斷轉動，顯然也有幾分慌亂無措。

    “……我……”他捂著頭，躬身呻吟，“我想不起，我真的想不起……大夫……”

    沈大夫忙說：“想不起也沒關係，你慢慢想。”

    關凝一隻手垂在床邊，那隻手玲瓏秀麗，紀鴻卓一時沒忍住，握住了那隻秀美的手，問：“你是不是認得我，姑娘？我到底是誰，我發生了什麼？”

    他撫著自己的後腦，不敢用力，但仍能觸控到猙獰的傷口，尚未癒合的傷痕說明他曾受過襲擊。

    “不……不好意思，我只是和鄰居去釣魚洗衣，卻見到你在江水中漂浮，便把你救了上來。”猶豫片刻，關凝沒有直接說出紀鴻卓的身份。

    看到他的傷，關凝的心都碎掉了，她好怕，紀鴻卓還活著的事情萬一傳出去，那些人對付不了被嚴密保護著的寧王，便要殺紀鴻卓。

    “原來如此，謝謝姑娘。”

    又住了兩日，紀鴻卓的傷勢穩定下來，但還是恍惚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誰，家在何方。

    沈大夫和關凝商量：“我倒也不介意他一直住在醫館裏，反正你每天得付錢。但他繼續住下去，我能做的也很有限。如今他需要的是靜養恢復身體。”

    沈大夫一直做的是街坊的生意，也知道京郊住的人，到底沒有京城內城裏的人有錢。

    都是苦巴巴討生活的，關凝一個小姑娘，財力自然有限。

    他不想關凝爲了救人，把自己的錢都花光了。

    “你救了他一命，倒也不必非把他扛在自己身上，讓他走也行。說不定他能遇上自己親人。或者把他帶回去養一養也行，多添雙筷子的事。”

    關凝自然不會猶豫，感激地道謝後，把當天的費用也結算了。

    “我帶他回家。”

    其實回去關凝臨時租下的屋子，關凝有幾分猶豫。

    是不是要僱車子把紀鴻卓送回紀家？

    但，一則路途有一二百里，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二來，她真的有私心。

    紀鴻卓乖乖跟在她身後，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見紀鴻卓微笑著的臉，關凝的心都被填滿了。

    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的期望麼？

    “姑娘，你救了我，還要收留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紀鴻卓誠懇地說。

    關凝紅著臉，垂著頭，默不作聲地在前面走。

    走了兩步，身後傳來紀鴻卓的低低呻吟聲，“嗚……”

    她忙折返，“你怎麼樣？頭疼的厲害嗎？”

    紀鴻卓說：“有點。”

    他望著關凝秀美絕倫的臉，誠懇地問：“我覺的姑娘你很面善，我是不是曾見過你……”

    關凝羞赧地扭過頭，紀鴻卓似是想偏了，忙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姑娘你……好像時時刻刻出現在我的夢裏，我真的沒見過你嗎？”

    關凝咬著唇，見路上不少人探頭探腦地看著他倆。

    這裏人比城中少很多，人人都面熟的很，她臉上的羞紅更甚，低聲說：“跟我回去再說吧。”

    進了屋，關凝說：“我這兒十分簡陋，希望公子不要嫌棄。”

    紀鴻卓認真地搖頭，這個屋子，充斥著眼前年輕女子的淺淺體香，像是百合花，又像是一切春夏季最美好的花卉。

    他喜歡這個味道，也喜歡自己被她的體香包裹著的感覺。

    “姑娘，我很喜歡這裏，讓我一輩子住在這裏，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