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要幫你家的狗發聲？”

    趙桀冷笑說。

    趙胤臉色微變，他畢竟年紀還小，沒有太深的城府，“我並沒有聽見什麼聲音，除了大哥你大嚷大叫之外。”

    其實眾人剛纔笑話趙桀，便是因為他一劍朝紀鴻卓刺過去，但趙桀到底不敢在宴席上公開傷害有官身、正受寵的臣子，那劍尖便深入到一旁的木桌內，釘在上頭嗡嗡作響。

    紀鴻卓一番話，讓他們想起了本朝的開國皇帝，一身布衣，一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幕僚，但卻奇計百出，帶著莽夫主公一路殺入京城，得了天下。

    奈何那位莽夫主公嗜殺成性，而且還心胸狹窄，對手下人都極是忌憚，恐怕他一登基，手下人就都要被連根拔除。

    那位幕僚雖然算無遺策，也算出了莽夫主公即將拿他們老臣子開刀，但對相伴多年的主公還是有一絲情意的。

    到最後，他們一群臣子商量好，在皇宮外埋伏刀斧手和弓箭手，一起入宮覲見皇帝。

    如皇帝待他們和顏悅色，並無趕盡殺絕之意，他們便集體致仕，回老家耕種讀書，過平靜的田園生活。

    畢竟，他們一群人一開始跟著莽夫主公幹，也只是亂世無法生存，想還天下和百姓一個太平。

    誰知那莽夫主公一見履立**的屬下們進殿，立刻拍案而起，將腰間佩劍拔出，朝著幕僚的頭顱投擲過去！

    那幕僚也不是眼瞎的，自然一側身躲開了。

    既然主公不仁，他們不義，一聲令下，弓箭手和刀斧手進殿，莽夫主公的皇帝夢碎。

    趙桀威風凜凜，高大凶猛，但他剛纔拔劍的那一刻，確實讓眾人想起了莽夫主公。

    這人在後世已經成了街頭巷尾的一個笑談。

    做夢當皇帝，可惜沒能力。

    趙桀臉黑如鍋底，趙胤的話讓他怒不可遏，冷聲說：“小弟，為兄的今天要好好教你鍛鍊鍛鍊，舒展舒展筋骨，否則你這小身板，實在是有違本朝皇子弓箭嫻熟的美譽！”

    趙桀說的倒也沒錯，那幕僚登基做皇帝后，痛感自己身體太過孱弱，便從第一代皇子開始，立下祖訓，要求子子孫孫不可忽視弓箭的學習。

    但趙桀這意思，擺明了要以教導弟弟為名，其實是想痛揍趙胤一頓，以便發泄情緒。

    趙胤聳肩，說：“大哥，我明白你的好意。不過今天是酒宴上，我喝的已經醉醺醺了，這刀劍我確實是用不了。況且除了大哥，咱們所有人，誰能有資格劍履上朝呢？”

    這劍履上朝也是開玩笑，畢竟這是皇家別苑的水榭邊的晚宴，和正常的上朝還是有區別的。

    上朝的時候，趙桀也完全沒有權力佩劍上朝，皇帝見了，不擰了他腦袋纔怪。

    但在晚宴上佩劍，其實也是違制的，趙桀的火氣被趙胤一句話就澆熄了。

    “別以為你能護著你的狗一輩子，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他夾著尾巴灰溜溜的滾出京城！”

    趙桀對著紀鴻卓說這句話，紀鴻卓表情冷淡：“雖然聽不懂王爺的話，但是我紀鴻卓入朝為官，目的就是想做出一番事情，讓天下黎民百姓安居樂業。若是我做不到這一點，我很樂意離開朝堂，回家種田。眼不見為淨。”

    趙桀陰森狠毒的眼睛盯著他，像是一頭餓狼，紀鴻卓並不恐懼，平靜的回顧他。

    兩人對視片刻，趙桀憤然離開。

    見趙桀走了，趙胤才似笑非笑地看著紀鴻卓，“紀大人，謹言慎行啊。”

    這話，紀鴻卓帶著他去南方的路上，趙胤聽了一路。

    現在原樣送給趙胤。

    紀鴻卓苦笑：“剛纔到底是我沒有謹言慎行，還是寧王殿下一句句把趙王給懟走了。”

    “只有我懟他，你沒有懟他嗎?”

    說到這裏，兩人都相視一笑。

    趙胤說：“事到如今，老師，我看我大哥是盯上你了，你到底該怎麼中立，得好好想想啊。”

    一邊說，趙胤一邊順手把那不倒翁按在桌上，讓他不能回彈。

    紀鴻卓搖頭說：“我站不站隊，其實如今也在寧王殿下這邊了。”

    其實說到底，他自己也明白過來。

    從皇帝讓他當趙胤的老師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被迫站隊趙胤了。

    或許，從皇帝的角度來看，大皇子趙桀暴虐兇狠，又心胸狹窄，如果他上位當皇帝，別說黎民百姓那麼遠，哪怕是皇城中的其他皇子，恐怕沒有一個能得善終。

    本朝皇帝即位前，也經歷了一番腥風血雨的爭鬥，死了很多同胞兄弟。

    而他本人同父同母的兩個弟弟，也死在了爭鬥裡。

    紀鴻卓見皇帝的機會並不多，但他能看得出，皇帝年紀略長後，很明顯更加重視親情。

    趙胤再怎麼小孩子脾氣大，但和趙桀那種真真正正要打要殺的人相比，還是要溫和很多的。

    或許，皇帝目前已經看好的人選，是趙胤。

    紀鴻卓知道，自己是在揣測聖意，也是不允許的大忤逆之罪。

    但他和趙胤相處這麼久，他已經看出趙胤的潛力。

    他說：“這個隊，我站定你了，請王爺不要嫌棄。”

    其實趙胤一直在等待這一刻，但終於等到了，他還是非常激動，伸手用力抱緊紀鴻卓，師生之間的情意不用嘴說。

    盛馨和顧齊在一旁看著，都很感慨。

    “沒想到京城裏麵的門道這麼多，我今後再也不敢隨便小看京城裏的任何人了。”

    顧齊說：“你最好能說到做到，你的脾氣真要收斂一下。京城裏臥虎藏龍，一不小心就得罪人，自己倒黴是其次，連累了家人怎麼辦？”

    盛馨滿臉意外地看著顧齊，說：“你怎麼突然轉性了？”

    顧齊拍拍胸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好男兒一個，要讓你驗身嗎？”

    盛馨啐他一口：“胡說八道什麼，剛正經一盞茶功夫，就又還原了！”

    顧齊說：“我改不改在其次，你最好能改一改啊。對了你看看，那邊那一桌，都是今年新科進士，一表人才的也很多，有沒有合意的，我給你介紹一下。”

    “哪有一表人才的。”

    “那個！”

    “那個人，國字臉，有點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