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看門的下人本就是年紀不大的小廝，又剛剛接這份差事，平日裏是半點不敢馬虎的，見到秦媽突然發火，又把話說的這般嚴重，當下便嚇得險些說不出話來。

    哆嗦了好一會兒，才壯著膽子辯解了一句，“秦媽，不是小的們不懂規矩，只是這位姑娘並無拜帖，從前也沒有來過府上，小的們不敢輕易放人進去。”

    話落，另一人又小聲嘟囔道：“這位姑娘幾乎天天來府門口等著少爺下學，小的們以為今個兒和從前一樣，便也沒多說什麼，秦媽您可千萬別怪罪奴才們，也請在老夫人面前替我們哥倆兒求求情吧！”

    “哼——”

    聽到兩人這話，秦媽皺了皺眉頭，象徵性的又責罵了幾句，緩了口氣，才又道：“算了，看在你們年紀還小的份兒上，也就不跟你們計較這些，畢竟陳姑娘沒有拜貼，你們把人攔在府外，也是爲了守規矩。”

    說罷，秦媽這才轉頭看向陳若欣，扯了扯嘴角，不走心的道了句歉：“陳姑娘，實在是對不住，這兩個看門的小廝纔來府裡不久，還不怎麼懂規矩，他們家裏原本都是做小生意的，後來賺不到錢，一家人活不下去，這才把他們發賣了出來。”

    聽到這話，陳若欣本想借機表露一番同情，以顯示自己的善良大度，還不等開口，便聽秦媽又道：“他們兩個都是低賤出身，上不得檯面，聽聞陳姑娘親自掌管著清江樓，待人接物向來是挑不出毛病，老奴相信，您這樣的心胸，應該不會怪罪這一點子小事的？”

    秦媽幾句話說完，陳若欣的臉色已經是又青又白，好不精彩。

    陳若欣並不傻，自然聽得出秦媽這話是什麼意思。

    說什麼這兩個小廝出身商戶，身份低賤，又說自己掌管著清江樓，心**度，看似誇讚，實則不過是想說，自己和那兩個小廝沒有什麼分別，都是商戶出身上不得檯面罷了！

    對方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自己好歹是自由身，手裏還有著一間生意紅火的酒樓，衣食無憂，難道比她身份低微不成？

    一個任人支使的下人，有什麼資格看不起自己！

    雖則心中憤憤不平滿是怒火，陳若欣到底還有理智在，也不敢明面上真的得罪了秦媽，只得面色難看的扯了扯嘴角，“嬤嬤說的是，我突然想起酒樓還有些事情，便先走了。”

    說著，便抬起腳，頭也不回的朝著巷口走去。

    見到自己不過幾句話，便把陳若欣說的這般模樣，秦媽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想了想，這才猛然記起樓夫人之前囑咐自己的話，忙對著她的背影喊了一句，“陳姑娘，我們老夫人說了，你以後有什麼事兒，不必找少爺，直接來府上找她便好，她若能幫，必然是會幫你的！”

    “……”

    陳若欣正快步朝前走著，猝不及防聽到這裏，一不小心直接踩中了自己的裙襬，險些朝前跌了過去。

    好在關鍵時刻，她旁邊的小丫鬟伸手扶住了她，這纔沒有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個難看的狗吃屎。

    儘管如此，陳若欣也有幾分羞憤欲死的感覺。

    剛剛秦媽那般聲勢逼人的嘲諷自己，他身後那幾個丞相府的下人，看著自己的眼神，也帶了那麼幾份幸災樂禍的不屑，這會兒，他們恐怕還站在門口看著自己呢吧？

    想到自己險些摔倒的滑稽模樣，就這麼被那些人盡收眼底，陳若欣便恨得使勁兒磨了磨後槽牙，再次加快腳步朝前走去，頗有幾分逃跑的窘迫感。

    等到出了巷口，估摸著那幾個人再也看不見自己，陳若欣這才氣呼呼的一把甩開小丫鬟的手臂，轉頭怒斥道：“你方纔怎麼回事兒，也不知道提前扶我一下？”

    見到她突然朝自己發火，小丫鬟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便愣在了原地，無辜的杏眼中明晃晃的盛著幾分不解的味道。

    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小丫鬟也還是沒有辯解，是她向來沒有讓自己扶的習慣，當即便低頭道歉：“對不住，姑娘，奴婢方纔……”

    “算了算了……”陳若欣嘆了一口氣，勉強把心中的怒火收回去幾分，“方纔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走路沒看好，不該隨便朝你發脾氣，對不住。”

    雖然這麼說著，但她的語氣也實在沒有多少歉疚的味道。

    哪怕是這樣，小丫鬟依舊是覺得受寵若驚了，畢竟陳若欣是主子，而她只是個僕人，哪有主子跟下人道歉的？

    何況，雖然不知道陳若欣剛纔為什麼突然跟自己發脾氣，不過，小丫鬟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家姑娘人還是不錯的，向來也沒有打罵過她們，也不會隨意苛責，方纔罵自己兩句，多半也是心情不好的緣故吧！

    這麼一想，方纔還覺得有些委屈的小丫鬟，心中頓時再無什麼不滿，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關心道：“姑娘，方纔那位嬤嬤說，往後您有什麼事，都可以直接去找丞相府的那位老夫人，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小丫鬟抿了抿唇，“為什麼奴婢瞧著，您好像不大高興似的？”

    “你懂什麼？”聽到這話，陳若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立刻又燃燒起來，沒好氣道：“行了，趕緊回去吧！”

    小丫鬟不知道陳若欣為什麼又忽然不高興，卻也知道必然是自己又說錯了話，連忙把嘴牢牢閉上，低著頭快步跟了上去。

    相府門口，秦媽帶著幾個下人又站了一會兒，確認陳若欣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這才帶人轉身往回走，準備到樓夫人面前交差去了。

    等到他們也離開，那兩個看門的小廝終於是徹底鬆了一口氣，片刻之後，其中一個歪頭看向另一人，“你說，秦媽方纔為什麼要說我們是商戶出身？”

    他們兩個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本來家裏便吃不飽飯，後來洪災一來，全家人更是沒了活路，爲了活命，家裏人只能把他們賣了，換錢買糧食給小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