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夫人實在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自己兒子的嘴裏說出來的。

    十幾年了！

    她盼了足足十幾年！

    想當初，她和丈夫爲了讓兒子好好讀書，花費了多少心思，費勁心力也沒有用，如今兒子卻主動告訴她，自己要好好讀書，還要考進士？

    這實在是太讓樓夫人意外了！

    緩了好一會兒，樓夫人才顫抖著聲音開口，語氣中滿是激動的味道，“崇山，你……你說的是真的？”

    “嗯。”樓崇山點頭，“娘，往後兒子必當上進，不會再讓您操心了。”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樓夫人的神色更加激動，就連拿著湯匙的手臂都開始顫抖起來，好一會兒，才用力點了點頭，“噯！”

    她的兒子，終於是長大了！

    往後就算哪天她去了，到底下見著丈夫，也終於能有個交代了！

    看到樓夫人如此反應，樓崇山心裏更是酸澀得厲害，這麼多年，他只顧著自己吃喝享樂，只想著自己開心，卻是全然忘了，自己這樣的行為，給母親帶來了多少壓力。

    他忍不住又想，如果當初他上進一些，早點兒考個功名，給自己謀求個一官半職，那時江映水是不是不會對他那樣失望，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可惜，這個問題，註定是不會有答案的了。

    樓崇山低下頭，掩飾住嘴角溢出來的苦笑，只覺得曾經的自己實在愚蠢。

    隔天，樓崇山便早早起床，把自己收拾的異常精神，帶著江映水曾經用過的那些書冊，重新回到了麗山書院。

    這一次，他的態度再沒有從前的輕慢和懈怠。

    書院的先生們很快就發現了他的改變，從前上課總是走神的學生，突然間變得異常專注認真，不僅認真聽講，還會細心的做筆記，更是在課後主動找先生請教不懂的問題，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這樣的變化，實在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府裡的下人也很快發現，自家公子房間的燈，竟然每天都要到巳時以後纔會熄滅，每次小廝進去添茶送水的時候，樓崇山竟然都在認真讀書。

    樓夫人聽說了這個訊息，更是當場合掌大唸了三聲“佛祖保佑”，而後又趕緊讓人每天都要做一些補身子的湯藥，務必看著樓崇山喝下去。

    用功讀書是好事，可若是熬壞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月底，麗山書院再次舉行月末測驗，成績出來之後，丁七班的人愕然發現，樓崇山的名額竟然進步了整整二十個名次！

    不過，想到他這段時間以來的用功，大家便也不覺得奇怪了。

    只是有些羨慕，下一次分班考試的時候，樓崇山定然就能分到更前面的班級去了。

    爲了慶祝樓崇山成績進步，馬陽輝幾個便準備請他吃飯，還特地把地點選在了清江樓，為的，就是讓樓崇山多和陳若欣接觸接觸。

    倒不是他們太涼薄，人家妻子纔剛剛去世不足兩月，便給他介紹別的姑娘。

    畢竟江映水當初也在麗山書院念過書，並且和他們幾個都處的不錯，這件事，他們三個也著實傷心了許久。

    只是，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總還是要好好活下去的，他們倒是能看得開，只是怕樓崇山會接受不了。

    畢竟，這段時間樓崇山的改變，實在是讓人覺得陌生。

    作為好友，他們當然也為樓崇山突然變得上進而感到高興，可他們更擔心，他是因為這件事情受了刺激，才突然變得不正常。

    心裏明明傷心難過的要死，卻偏偏要一直憋著，時間久了，定是要生病的。

    所以，雖然這樣做有些對不起江映水，他們還是選擇了撮合陳若欣，畢竟這種行為，也是陳若欣主動暗示他們的。

    聽說要去清江樓一起吃飯，樓崇山想也不想便拒絕，“我便不去了，晚上回家還要繼續讀書，馬兄你們自去便好。”

    說著，他便轉身要走，馬陽輝見狀，急忙伸手把人拉住，“樓兄，讀書等到明日也不遲，我們幾個已經許久沒在一起聚過了，一起去吧，我聽說清江樓最近又推出了幾道新菜，咱們一起去嚐嚐。”

    聽到這話，樓崇山半點兒也沒猶豫，仍舊搖了搖頭，“我便不去了，我對新菜沒什麼興趣。”

    見狀，馬陽輝只得又道：“前日偶然碰見陳姑娘，她還跟我打聽你的狀況呢，言語之間對你關心的不得了，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去吧，好讓陳姑娘也能放心一些。”

    本以為這次，樓崇山應該會答應了，誰知他還是繼續搖頭，半點兒動搖的意思都沒有。

    一時間，馬陽輝也想不出什麼說辭來說服他，只能拉著他的手臂不鬆，轉頭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杜晨和徐飛。

    徐飛向來是個嘴笨的，突然之間也找不到什麼理由，還是杜晨無奈開口，“徐兄過些日子便要離開京城了，在這之前，咱們幾個能聚的次數越來越少，往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就當是我們多陪一陪徐兄吧！”

    雖然這個理由以前也用過，不過這一次倒真不是藉口，徐飛這次已經定下來了，很快就要去從軍，他的父母也同意了，只等著他祖母的壽宴過後，徐飛就要動身去涼城了。

    如今，滿打滿算，也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而已，樓崇山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因此，想了又想，最終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也是從江映水離開以後，樓崇山才慢慢明白，有些時間不珍惜，也許以後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他已經錯過了一次，從此之後，不想再錯過了。

    且不說京城到涼城的距離多麼遙遠，便只說從軍這件事，本身就帶著不小的危險，不是他一定要往壞處去想，只是世事無常，他……

    樓崇山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只希望，這些好友都能夠好好的，哪怕將來相隔千里萬里，總還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也許到了那時，他們都已經完成了各自的理想，成了別人眼中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