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楊德山隨手喊了個丫鬟給江梨帶路。
倒是巧,這丫鬟江梨也認識,正是當日幫了一把的折桂。
楊綺紅死了以後,折桂就被楊煙煙要了過去。
不用忍受拳打腳踢的折磨,折桂笑容都燦爛了幾分:“夫人,請走這邊。”
沈晏跟著站起身,“我要同我未婚妻一起。”
楊德山麵露為難:“少將軍,這不太好吧。”
畢竟是內院,都是女眷住的地方。沈晏身份再尊貴,那也是一個外男。
少年神色冷矜,看他一眼,懶洋洋地道:“楊將軍不會以為,我會對你後院那些女人有什麼興趣吧?”
他去牽江梨的手,勾唇笑起來。
尾音裡是藏不住的歡愉:“唯有阿梨,可入我眼。”
“少將軍說笑了。”楊德山尷尬地一笑。
他心裏對沈晏的寵妻程度再次有了深刻的認識。
這麼一會兒都離不開!
沈晏堅持,楊德山也無話可說,思來想去想了個折中的方法,道:“既然如此,我陪二位走一趟吧。”
“甚好。”沈晏揚了揚嘴角。
-
折桂在前面領著路。
楊德山和沈晏攀談著,“不知少將軍上次所說,對小女煙煙有意的那位大人……”
沈晏漫不經心地道:“我那兄弟不想影響莫二姑娘的清譽,只等事情確定後,再來說親。”
這不就是打太極嗎,說了跟沒說一樣!
楊德山心裏憋屈,但又只能忍下來。
他又去找江梨搭話:“不知道郡主是什麼時候和小女交好的?”
江梨睜眼說瞎話:“我對莫二姑娘一見如故。”
“也是她好運,不然哪裏能入了郡主的眼。”楊德山下意識地道。
一聽這話,江梨不樂意了。
哪有這麼損自己女兒的爹?
“楊將軍這是什麼話。二姑娘柔婉慧善,”她輕哼一聲,“聽聞更是精通琴棋書畫。”
江梨瞥一眼楊德山,似笑非笑地問:“怎麼,楊將軍作為二姑娘相處十多年的親人,還沒有我們這外人熟悉嗎?”
楊德山噎住。
擦了擦額上的汗,訕訕而笑。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兩口是一個比一個不好惹。
接下來的路也就沒再自討沒趣,老老實實地不再多問。
茶房很快就到了。
折桂的臉色有些微妙。
隔著一扇門,仍然能隱約聽見曖昧的聲響,可想而知裡面的動靜鬧得有多大。
“老爺……”她面色蒼白了幾分,生怕在裡面的是二小姐。
丫鬟能聽見,楊德山自然也聽見了。
他臉色瞬間黑沉如墨,真是放肆!
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如此汙穢之事!
而且,沈晏和江梨還在一旁。
他氣得臉上充血,鼻翼不停翕動,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頭憤怒的公牛。
沈晏看熱鬧不嫌事大,輕笑一聲:“楊將軍,不開門看看嗎?”
江梨震驚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他捏了捏她的手,低下頭去,放低聲音說:“乖寶,好戲要開場了。”
楊德山無奈,一腳踢開了茶房的門。
沒有了門的阻隔,裡面各種不堪入耳的聲音便更加清晰。
沈晏伸手捂住江梨的耳朵。
“孽障!”楊德山怒吼道。
他打眼一看,白花花的人影還在交纏著。
楊德山以為那是楊煙煙,氣得拿起桌邊的茶杯就扔了過去。
唯一一個女兒,還剛剛提成了嫡女,竟然做出這種丟人的事!
那幾道人影似乎被這聲響驚動,清醒了一點,露出了清晰的面容。
楊德山頓時瞪大了眼,比剛剛還要憤怒:“竟然是你,你們!”
“賤人!”
他怒極攻心,衝過去就是狠狠幾巴掌。
隨後甩袖出門,大聲對摺桂吩咐喊道:“把那兩個不要臉的都給我綁起來!”
折桂猶豫了下,點頭應聲進去。
看到那混亂的場景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太勁爆了。
沒一會兒,她走回來糾結地問:“老爺,還有一個呢?”
江梨對著沈晏眨了眨眼,
意思是三個,這麼刺激?
沈晏也詫異,只小聲道:“不許聽這些。”
楊德山氣得發抖,怒氣衝衝地吼:“是府裡的人就綁上,不是就把她丟出去!”
“裡面的到底是誰啊?”慕·吃瓜群眾一號·溪輕聲問沈晏。
少年笑得散漫,附耳道:“是楊文。”
江梨對此早有預感,又問:“那女主角是?”
不用沈晏回答,她就聽見了從房裏傳來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滾開,不準碰我!你瘋了嗎賤婢,我是城主夫人!”
江梨:哇哦。
“讓二位見笑了。”
楊德山強自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對沈晏和江梨道:“今日府中事雜,少將軍,郡主,請恕招待不週了。”
沈晏一本正經地道:“無礙。”
“只是楊將軍,這樣的事情流傳出去,怕是會對莫二姑娘的聲譽也有影響啊。”
楊德山臉色鐵青:“少將軍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見目的達到,沈晏牽著江梨要走。
剛走出去幾步,江梨突然想起了什麼,小跑回楊德山跟前,認真地道:“那位折桂姑娘服侍得挺不錯的,希望下次我來城主府的時候,還能見到她。”
楊德山怔了怔,“是,都聽郡主的。”
江梨才如釋重負地又跑回沈晏身邊。
沈晏勾著她的手,邊走邊低聲問:“怎麼關心起個丫鬟來了?”
“我看小說……不是,話本子裡都會寫,”江梨小小聲跟他說,“發生這樣的事情,主人通常會把在場的下人都滅口。”
她仰頭向他笑:“折桂多無辜呀。”
“乖寶說得對。”
江梨又好奇地問:“為什麼會有三個人啊?連城主夫人也在。”
沈晏笑道:“那就要去問莫如臣他們了。”
等二人回到前廳,和莫如臣幾人對上,便將大概情況說了說。
結果就是連始作俑者聽到以後,也都是一臉懵圈。
計劃成了,而且好像比他們想象的效果更好。
但,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宋清辭的目光落在剛剛城主夫人和楊煙煙入座的位置上,若有所思地轉了圈。
他張了張唇,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不管了,”莫如臣道,“你們先走,我去看看煙煙。”
孟江看著少年匆匆離開的背影,嘖嘖稱奇,“看把他急得,這還不是媳婦呢。”
“總之是好事,”宋清辭輕笑,“就讓他高興高興吧。”
難的還在後頭呢。
算算,莫家人應該沒多久就要到了。
-
楊煙煙住的地方很是僻靜,今日卻響起了悠揚婉轉的琴音。
莫如臣不由腳步都放輕了幾分。
少女素手彈撥,流暢而動聽的琴曲便從她的指尖傾洩而出。
他聽不懂,只覺得好聽。
手好看,煙煙彈琴的樣子也好看。
只是她皺著眉,愁容滿腹的模樣,他不喜歡。
等一曲畢,莫如臣才走上前去,叫了聲:“煙煙。”
楊煙煙抬眸。
少年身姿筆挺,眉眼桀驁,明亮的光從他身後一點點鋪陳開來。
他自光明處,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
莫如臣蹲下身看她,“好聽。”
楊煙煙才反應過來,他在誇她的琴。
他伸手撫過她的眉尖,道:“別皺眉。”
“事情都結束了,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莫如臣向她笑,將剛剛那場大戲描繪給她聽。
末了,他也有些奇怪地喃喃:“只是不知道,城主夫人怎麼也會在裡面。”
楊煙煙咬了下唇。
該告訴他嗎?
他是那樣燦爛而明亮的光,而她呢,生於黑暗,長於淤泥。
“阿臣。”
楊煙煙忽然向他揚起一抹笑,直直凝望著他,認真地說:“我喜歡你。”
她明明笑著,眼圈卻不由自主地泛着酸,看起來那麼悲傷。
“特別特別喜歡你。”
“能夠遇上你,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
所以,被厭棄也沒關係。
曾握到過一鞠月色,已經是上天對她的賞賜了。
莫如臣手足無措,慌忙去擦她的眼淚。
他越過古琴,繞到楊煙煙面前。
“好好的怎麼哭了,”他慌里慌張,“喜歡!我也喜歡你!”
“這是好事,哭什麼?”
莫如臣撓了撓頭,“你再哭,我,我就要親你了。”
楊煙煙喊:“阿臣。”
聲音裏帶了一絲哭腔,顫顫的,聽得莫如臣心尖一抖。
“今日那杯酒,我……”她終於下定決心要說出來。
莫如臣卻打斷了她。
他壓根兒沒去管什麼酒不酒的,只是捧著她的臉,心疼地給她擦著眼淚。
“煙煙,乖乖,別哭了。”
他低頭去親她,放輕聲音哄:“哭得我心慌死了。”
“你想說的事,若是會讓你覺得難過,那你就不要說了。”
“我也特別特別喜歡你,”莫如臣同樣鄭重地對她說,“不管因為什麼都不會改變。”
“所以你不許再哭了,好不好?”
日光融化在少年的瞳仁裡,碎成了獨特的溫柔。
楊煙煙哽咽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撲進了他的懷裏。
神啊。
楊煙煙閉上眼。
請原諒她,想再貪心那麼一點點。
她這輩子能擁有的東西太少了,所以,她想盡力地去抓住,此生唯一一次的光。
此生唯一一次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