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已經派人全城搜查了一遍,”步聞歌道,“但並沒有發現那女子的蹤跡。”
齊孟道:“城門那邊也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對這個結果,沈晏並沒有覺得詫異。
那女人能夠悄無聲息地偽裝混入城主府,手段肯定不一般。
而且她的功夫不弱,應該早就逃出風源城了。
“北庭什麼時候冒出個這麼厲害的人物?”莫如臣皺眉。
按理說,以那女人的身手,決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
步聞歌略有猶豫,輕聲道:“我不知是否看錯了,那女子的脖後有個彎月刺青。”
她用丹青繪了別的花樣擋住,要不是步聞歌心細如髮,還真難看得出來。
彎月刺青,是北庭皇室的代表。
莫如臣更加覺得驚訝:“北庭皇族裏能有這種高手?”
沈晏垂眸思索。
漠北在北庭的情報網有限,並不能清楚探知所有訊息。
那女人應該年約二十左右,一身功夫沒個十幾年苦功是練不成的。
和他交手的時候,能明顯感受到她的基本功很紮實,大約是師從北庭的頂級高手丘克扎。
有彎月刺青,能從小就被丘克扎收為徒弟,在北庭皇族裏的地位一定不會低。
她只帶著一隊心腹潛伏進城,對沈晏進行刺殺。
可見她很是自傲,顯然是常年居於高位之人。
在此之前,沈晏他們沒發現駐紮在邊境的北庭軍隊有異動。
她失敗後,也並沒有北庭軍來接應。
說明全是她自己的主意,計劃得甚至可以說有些倉促。
沈晏眯了眯眼,搭在桌邊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
他低低自語出聲:“她太急於求成了,為什麼?”
一旁的步聞歌接過了他的話:“因為赤那。”
赤那將要接管北庭軍隊,所以她只帶了這麼點人匆匆趕在赤那的前頭。
想要證明她比赤那更強?或者,想要挫挫他的威風?
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兩人多半是屬於敵對關係。
沈晏贊同地點頭:“我再讓人查探一下那女人的身份。”
靠著分析出來的這些東西,應該不難知道了。
莫如臣也跟著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頭。
齊孟撞了撞他的肩膀,小聲問道:“他倆在講啥?”
莫如臣也小聲回他:“不知道。”
“不知道你點啥頭?”
莫如臣白了他一眼:“不然就會跟你一樣顯得很蠢。”
齊孟:“……”
在幾人探討的時候,傳來了一個訊息——
薛杉死了。
沈晏支著下頷,滿意地輕笑:“崔子和終於動手了。”
崔子和也算是果斷。
在知道北庭人潛入風源城的訊息以後,他立刻認識到,這是最好最合適除掉薛杉的機會。
這些日子以來,他在薛杉面前做小伏低,極大地滿足了好面子的薛杉的虛榮心。
也非常成功地取得了薛杉的信任。
薛杉這人,做了這麼多年的大將軍,太過得意忘形,也太過自負。
所以就算是七皇子死了,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直到捂著脖子不甘地死去的前一刻,薛杉都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會死在在他眼裏宛若廢物的崔子和手裏。
往日裏笑眯眯的老好人,此時神色陰冷地拔出長劍。
他吩咐道:“去告訴沈少將軍,齊將軍不幸死在了北庭人的暗殺之中。”
崔子和遠遠望向青雲軍軍帳的方向。
沈晏,這份禮物,你可滿意?
-
沈晏當然是非常滿意。
薛杉一死,剩下的只需要整合他手下的勢力,就可以伺機攻取天崖。
“好,”沈晏道,“我明日先去風源山找沱蘿花,軍營裡的事交給你們幾個了。”
步聞歌點頭:“放心。”
他臉上也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意,“那北庭女子,倒是誤打誤撞幫了我們大忙。”
……
……
此時,北庭與漠北的戰線相接處。
一道曼妙人影橫馬而停。
她冷冷看了眼夜色中漠北的方向,“沈晏,下次你一定會死在我的手裏。”
還有那個像個文弱書生的步聞歌。
她收回視線,騎馬狂行,一直到了北庭的軍營。
“公主。”
大將軍忽爾滿臉急色地迎上來:“公主您這是去了哪裏?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忽爾可怎麼和王上交代。”
忽爾停了停:“公主,您這是什麼打扮?”
他們北庭尊貴無比的桑瑪公主,怎麼能扮成低賤的舞姬模樣。
桑瑪翻身下馬。
妖豔的眼角斜勾,卻極冷:“我的事,也是你能過問的嗎?”
忽爾連忙謝罪。
她皺眉,問:“赤那那個小雜種還有多久到這裏?”
忽爾自動忽略了桑瑪對赤那的稱呼,恭聲道:“赤那皇子應該還有五天才能到。”
五天……
來不及再謀劃對沈晏再進行一場暗殺了。
“該死!”
桑瑪氣得一馬鞭甩在地上,“王真是老糊塗了,居然把這麼重要的兵權交給那個雜種。”
忽爾臉色大變,連忙勸止:“公主!可不能對王上大不敬啊!”
桑瑪瞥他一眼,冷笑:“廢物。”
沒能成功,還折了那麼多心腹,她心情很不愉悅。
衆所周知,桑瑪公主不高興的時候,周圍的人就多半會倒黴。
忽爾察言觀色,獻計道:“公主,是不是需要去圍獵?”
“儘快。”桑瑪扔掉馬鞭,走進夜色裡。
忽爾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才鬆了口氣。
還好他反應快,逃過一劫。
他可不想被盛怒的桑瑪公主折磨。
忽爾立刻安排圍獵的事。
這麼晚了,哪裏會有什麼野獸可以打獵呢。
所以,獵的是人。
是從靈州抓來的漠北的子民。
-
桑瑪換了身北庭的服飾。
自從她來了以後,深知她脾性的忽爾就開闢出了一塊地方,作為獵場。
她拿著弓箭,身姿妖嬈地坐在高臺之上。
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底下的那些漠北人,臉上的驚惶恐懼之色。
所謂的獵場之中,站著十幾個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其中最小的,纔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睜著無辜的黑亮大眼,絲毫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怎樣殘忍的事情。
桑瑪勾起紅唇,指著那孩子:“就從他開始。”
一個北庭士兵拿著墨筆,走到那小孩面前,在他額頭上畫上了一個圓圈。
“小孩,”士兵用著不標準的漠北話說,“看見公主腳下豎著的旗幟了嗎?”
“只要拔起來,就算你贏。”
小孩子懵懵懂懂地問:“是玩遊戲嗎?”
士兵勾起冰冷的微笑:“對,就是玩遊戲。”
他們這群卑賤的漠北人,都只是桑瑪公主用來取樂遊戲的玩物。
士兵點起一根香,再次重複規則:“一柱香之內,跑過去拔出旗子,就算贏。”
小男孩似懂非懂,朝著那麵旗幟跑過去。
桑瑪拉開了弓,慢悠悠地搭上箭。
他跑得不快,在桑瑪眼裏還沒有一隻野兔來得迅捷。
因為是在夜裏,還有些跌跌撞撞。
但桑瑪始終沒有射出箭。
直到小男孩終於氣喘吁吁地跑到了旗子面前。
稚嫩的手搭上了旗子的木杆,他揚起小臉,對桑瑪笑:“姐姐,我抓到——”
童音戛然而止。
一枚利箭準確無誤地穿透他頭上的黑色圓圈。
血花迸濺,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天真的笑意,小小的身軀向後摔去。
小男孩沒有立刻死去。
他仰躺在地上,睜大了無神的眼,像是在問為什麼。
“中靶。”桑瑪愉快地勾唇。
見狀,那邊的漠北人群發出尖叫,哀聲痛哭起來。
桑瑪饒有興趣地欣賞著,笑得妖豔。
抬起頭,“下一個。”
想了想,她揮了揮手說:“算了,讓他們一起上。”
在北庭士兵的驅動下,那群手無寸鐵的百姓只能被迫跑起來。
桑瑪一次搭起三枝羽箭,嘴角帶笑,眼神卻很是冷漠地放箭。
風聲烈烈。
每根羽箭都精準無比地帶走一個人。
倉惶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但絲毫不能讓桑瑪生出惻隱之心。
在她的眼裏,這些漠北人就跟豬羊沒什麼區別。
都是她手上的獵物。
只不過會叫會哭,更有趣一些。
直到所有人都倒下,濃重的血腥味瀰漫着整個獵場。
桑瑪才消了心裏的鬱氣,笑起來。
她丟掉手裏的弓箭,從高臺上站起來。
冷聲吩咐北庭計程車兵:“把這裏清洗乾淨,這些礙眼的東西都丟去喂狼。”
“是,公主!”
桑瑪抬頭望著皎潔的月亮。
心不在焉地想,忽然覺得殺了沈晏太過便宜他了。
她就應該活捉住他,再慢慢折辱他。
比方說,割斷他的手筋腳筋,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獵殺漠北的子民,卻無能為力。
桑瑪眯了眯眼。
真是,想想就很有趣。
……
……
等到了風源山的時候,已是接近晌午。
沈晏將她從馬上抱下來,問:“累不累?”
走都沒走一步,累個什麼。
江梨笑著搖搖頭,“不累。”
風源山較為偏僻,因為有一群山匪佔據這個地方,以攔路劫道為生。
只是他們比較狡猾,也不怎麼殺人,多是求財,小打小鬧一般。
久而久之,城主府也就漸漸不管了。
沈晏問道:“阿梨,你在書裡看的記載,在風源山的哪裏可以找到沱蘿花呢?”
江梨裝模作樣地想了想,道:“高山巔,裂谷處。巖壁下,初盛開。”
這是原著中描寫的句子。
當時葉無憂被北庭人俘獲,步聞歌他們中了比閻王線更強烈的蛇毒,危在旦夕。
荊雲查遍師門古籍和當地志記,踏上了尋找沱蘿花的路程。
女主光環之下,她在風源山看到了一條毒蛇。
她記得,師父說過,萬物相生相剋。
在毒蛇棲居,不超過七步的地方,通常都會長有蛇毒的解藥。
她追著那條毒蛇而去,一直上了山頂。
撞見了那群山匪。
其中有人見她是個女子,孤身一人,便起了邪念。
荊雲雖然會幾招招式,但也只是爲了強身健體學的,終究是個醫者。
雙拳難敵四手,她很快被這群人逼得節節後退。
最後意外落進了一道裂谷中。
“裂谷?”沈晏若有所思。
他轉身走到身邊一個當地的下屬,問道:“風源山山頂可有一道裂谷?”
下屬想了想道:“好像有這個印象,只是山頂上都由一群山匪安根紮寨把控著。”
山匪?
沈晏嗤道:“不過是一幫烏合之衆,莫展雲就這麼沒用?”
下屬不敢接話。
莫如臣在後麵慢慢悠悠地問:“小沈,你不單槍匹馬挑翻一個山寨,我都看不起你。”
沈晏不想理他。
“阿梨,”他轉頭,喚道,“過來。”
江梨小跑幾步過去,仰頭看他:“怎麼了?”
少年勾唇,趁她沒注意,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帶你去看阿晏哥哥打架。”
-
沈晏懷裏抱著江梨,一劍一馬上了風源山的山頂。
山匪們設了崗哨,很快就察覺到兩人的動靜。
“來者何人!”山匪凶神惡煞地問。
沈晏揚眉一笑:“殺你們的人。”
態度之囂張,直接把山匪們整不會了。
少年端坐在馬上,身姿挺直。
他懶散抬眸,濃重的壓迫感逼得人幾乎不能呼吸。
“黃口小兒!”一刀疤臉冷笑著斥道,他目光落在沈晏懷裏的少女身上,嚥了口唾沫。
“你要是把這丫頭留下,老子還能留你一條命。”
這人顯然是這幫山匪的首領之一,他一開腔,其他人也開始猥瑣地說起了葷話。
沈晏臉色慢慢陰沉下去。
他忽然輕笑,“好啊,上趕著找死。”
少年的容貌生得極為俊美,但此時薄唇緊抿,透著隱隱的怒氣。
在這明亮的日光中,顯得冷冽而危險。
他低頭親親江梨的發頂,“阿梨,不要聽。”
“小娘子細皮嫩肉的,是不是還沒被男人疼愛過?”沈晏看起來太年輕了,那刀疤臉講得更肆無忌憚,“別急,等會兒哥哥就當著你小情郎的麵,來好好疼你!”
沈晏握緊了劍柄。
江梨知道他是要去打架了,伸手捂住耳朵,抬頭朝他眉眼彎彎地笑:“阿晏哥哥加油。”
沈晏飛身下馬。
他持劍,手腕抬動,鋒利的劍尖對準了他們。
清寒的聲音冷冷響起。
“要麼滾,要麼死。”
這話直接激怒了刀疤臉,他在山寨裡作威作福慣了。
這毛頭小子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
刀疤臉怒聲吼道:“小子受死!”
他握著砍刀迎了上去,獰笑著喊:“等你死了,老子就把那女的剝個乾淨,等爺爽完了,就讓每個兄弟都去爽爽!”
這群匪寇常年聚集在山上,不像風源城的百姓們能夠經常看見沈晏。
所以他們雖然對沈少將軍的名號有所耳聞,但沒見過他。
結果自然是輸了。
還輸得很是悽慘。
沈晏如入無人之境,飛花摘葉一般輕容寫意。
別說對打了,這群人連看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就被沈晏幾腳踹翻在地。
別的人他沒管,長劍徑直向着刀疤臉而去。
“別人可以活,你必須死。”
“老子的寶貝,也是你能玷汙的?”
他眼神陰狠地一腳踩在刀疤臉的胸口,頭也沒回地喊了聲:“阿梨,閉上眼。”
江梨乖乖閉眼沒看。
寒光一掠而過,在刀疤臉驚恐的目光之中,一劍從他的嘴裏刺穿而過。
鮮血噴濺,四周響起驚惶的尖叫聲。
當中的少年神情淡漠,冷冷瞥了眼其他躺在地上不敢動彈的山匪,“滾,還是死?”
其他的山匪連滾帶爬地求饒。
沈晏沒興趣搭理他們,冷聲道:“再敢做危害百姓的事,你們都得死在我的劍下。”
等那群人跑光了,他才走回到馬邊。
“阿梨。”
沈晏朝她伸出手,“我牽你下來。”
“有血,”他低頭看一眼衣服下襬,“不能抱。”
江梨並不介意:“沒關係。”
他執拗:“有關係。”
不能讓他的阿梨沾上血。
“好吧。”江梨搭上他的手,踩著馬鐙跳了下來。
沈晏朝天放了個訊號彈,山下等著的莫如臣一群人立刻趕了上來。
莫如臣勒停了馬,看到地上那具死得有點慘的屍首,嘖嘖一聲。
小沈輕易不出手,出手必見血。
這人估計很倒黴地觸到了小沈的底線。
莫如臣笑一聲:“還得是我們沈少將軍啊,這匪患就這麼輕易解決了。”
沈晏睇他一眼,“別貧了,正事要緊。”
他讓那個較為熟悉風源山的本地甲兵帶路,裂谷離得並不是很遠。
沒一會兒,幾人就到了一條橫亙大半山崖的裂隙前。
裂縫很寬闊,一眼往下看去盡是墨一般的黑暗。
原著裡只是略略帶過,江梨也不知道從哪裏下去最好。
“分頭行動吧。”沈晏當機立斷。
他迅速給幾人分工,仔細端量了半晌,挑了幾個安全一些的位置。
這次帶來的都是青雲軍裡的箇中好手,沈晏並不擔心他們的攀巖技術,囑咐道:“小心些。”
“是,少將軍!”
“等等。”江梨叫住他們。
她從袖袋裏取出幾個小香囊,分發給眾人:“這種潮溼陰暗的環境,說不定會遇到蛇。”
她笑笑:“這是我找楊老先生做的驅蛇袋,裡面加了雄黃,大家一定要佩戴好呀。”
爲了避免會掉,她昨夜還特意加固了幾遍掛繩。
“謝謝小姐!”幾人感動得連連道謝。
莫如臣拋著那驅蛇袋把玩,散漫地笑:“多謝江小姐。”
“阿晏哥哥也有。”江梨走回沈晏跟前,示意他低頭。
她踮腳環過他的脖子,認真地給他繫上。
沈晏甚至不用轉頭,餘光就能瞥見女孩子謹慎而肅然的神色。
“好啦。”江梨鬆開手。
他沒忍住,扣住她的腰,偏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沈晏低笑:“我的阿梨好細心。”
他取來繩子,背轉過身對江梨說:“上來。”
這是要帶她一起下去。
江梨麻利地爬上他有力的脊背,白嫩的手搭在他跟前。
沈晏說:“阿梨,好好抱緊。”
將要下去的時候,他想了想又道:“若是怕黑,就閉上眼。”
“阿晏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啊。”江梨趴在他耳朵邊嘆了口氣。
“說什麼傻話。”
沈晏將繩索緊緊捆過兩人的腰部,邊打結邊輕聲道:“阿梨,你的阿晏哥哥很厲害。”
“所以你什麼也不用做。”
“你只需要在那裏就好。”
月亮在夜空裡散發著微弱的光,它沒有太陽那麼耀眼,也給予不了人們溫暖。
但它只需要在那裏,就能讓迷途的遊子心定下來。
沈晏垂眸輕輕一笑:“我的小月亮,本就該掛在無風無浪的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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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一手拉著繩索下滑,江梨捏著火摺子給他照明。
下面只是看起來深,其實沒多久就觸到了底,不然原著裡的荊雲早就摔死了。
到了地面,沈晏便解開繩釦,將江梨放了下來。
他牽著江梨的手,警惕地環沈四周。
空氣很潮溼,巖壁上佈滿了青苔。
這底下以前沒人來過,兩人沿著石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
江梨仔細回想著書裡的細節,但——
真的沒什麼細節。
荊雲從裂谷掉下來以後,沒走多久就看見了一片沱蘿花。
或許這就是女主光環吧。
火摺子能照亮的範圍有限,所以她只能睜大了眼睛仔細觀察周圍的每處地方。
大概走了小半個時辰,江梨聽見了滴滴答答的水聲。
植物要生長,肯定需要足夠的水分,何況是一大片的沱蘿花叢。
江梨興奮起來,晃了晃沈晏的手,“阿晏哥哥,我們往著水聲的方向看看。”
“好。”沈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正有此意。
他們走動之間,驚起了數只流螢,星星點點地從他們身邊掠過。
在這昏暗的空間裡,恍如散落的星辰。
一隻膽子大的落在江梨的手上。
她也沒趕它走,抬起手認真凝望了片刻。
沈晏邊走邊道:“喜歡?抓幾隻回去?”
江梨搖搖頭,看了半天得出結論:“有點醜。”
離近了看,密密麻麻的複眼,實在算不上可愛。
沈晏:“……”
他忘了,小姑娘就喜歡好看的東西。
流螢彷彿也聽懂了她的話,揮揮翅膀飛走。
江梨朝他笑:“你看,它也嫌棄我。”
沈晏低笑,隨口哄道:“嗯,它不好看,不跟它玩。”
兩人又走了小半刻,終於看見了一條地下暗河。
而在湍急的暗河對面,江梨欣然地指著那裏,對沈晏道:“阿晏哥哥,快看!”
一簇簇紫色的花束輕輕搖曳著。
花瓣呈深紫色,花蕊則是難見的暗紅,連花莖亦是獨特的淺褐色。
這花色,這品相,千金難求的沱蘿花沒錯了。
江梨沒想到他倆能這麼幸運。
“我們得過去一趟。”沈晏同樣露出喜色,但很快鎮定下來。
至少得采下來一朵,帶回去讓楊老先生他們看看,是否真的是沱蘿花。
河流略急,但不是太寬。
沈晏單手抱著江梨,足尖一點,施展輕功踩著水面落到了對岸。
他鬆開江梨,走到了沱蘿花叢前。
這般近距離端量下,沈晏更是覺得驚喜。
這裏的沱蘿花極多,足夠對付北庭的蛇毒了!
他伸出手摘下一朵。
“噝——”身側極具威脅的聲音響起。
沈晏立刻閃身躲避,飛快退出幾步。
他抬起頭,對上一雙陰冷的豎瞳。
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