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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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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另一頭,營帳裡。

    折桂將幾份請帖誠惶誠恐地送上。

    步聞歌接過後,朝她笑笑:“有勞。”

    齊孟也大咧咧地拿了過來,翻來倒去看了一陣,笑道:“咱們這是沾了沈哥的光。”

    唯有莫如臣,抱著手沉默地站在一邊。

    他不接,折桂有點尷尬地不知該怎麼是好。

    見狀,步聞歌喚了聲:“阿臣。”

    莫如臣才如夢方醒般:“怎麼了?”

    步聞歌往折桂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道:“楊德山送來的請帖,快拿著。”

    楊德山……

    莫如臣渾渾噩噩地接過,無意識地攥緊了拳。

    見大家都接過了帖子,折桂方鬆了口氣,屈膝告退。

    她往外走,沈晏和江梨正好往裏面來。

    江梨叫住她:“折桂,你去找小五,他會送你回去的。”

    折桂沒想到她一個下人竟然還能被這樣的貴人惦念著,感動得眼眶酸澀,忙行禮道:“多謝貴人。”

    江梨被沈晏摟著走進帳中,她揉揉臉,小聲說:“被叫貴人好奇怪啊。”

    沈晏問:“怎麼奇怪了?”

    江梨沉吟道:“顯老。”

    他輕輕笑了聲不置可否。

    見到他們倆,步聞歌和齊孟都起身。

    沈晏瞥一眼角落裏兀自出神的莫如臣,挑了挑眉:“莫少爺這又是什麼情況?”

    步聞歌嘆息道:“病好以後就是這樣,沉默寡言的,問他也不說。”

    齊孟神秘兮兮地貼近幾人,小聲道:“我看莫如臣這回好像是受了情傷。”

    沈晏:?

    他實在很難把這兩個字和莫如臣聯絡在一起。

    吃瓜是人類的本質。

    江梨立刻豎起了小耳朵,眼裏閃著求八卦的光芒。

    看她感興趣,沈晏輕輕扯了下嘴角,配合地介面問:“怎麼回事?”

    齊孟道:“不就是楊二姑娘嘛。”

    他努努嘴,“那小子還說不喜歡人家,聽說人家要定親以後就成了這副死樣子。”

    楊煙煙?

    莫如臣喜歡楊煙煙?

    江梨忽然想起來。

    是了,在原著裡也曾提到一句。

    楊煙煙被北庭皇子帶走後,莫如臣拖著傷軀單槍匹馬闖入了北庭,死在了萬箭穿心之下。

    她還以為他是爲了給沈晏報仇喪失理智,現在看來,還有因為心愛之人被迫委身仇敵的憤慨絕望吧。

    “楊二姑娘對莫將軍也有意思嗎?”江梨小聲問。

    齊孟喟嘆道:“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也就是這嘴硬心軟的臭小子,耍什麼酷,非得把人家好好一姑娘氣跑了。”

    沈晏“嘖”一聲,不置可否。

    “就算兩情相悅,阿臣是家中嫡子,楊二姑娘再好,畢竟只是庶女,”步聞歌聲音溫和,冷靜地分析,“冷家不會讓她進門的。”

    就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楊二姑娘才從未表露出自己的心意,不願給莫如臣造成困擾吧。

    江梨聽不得Be結局。

    她直接走到莫如臣面前,軟聲軟氣地問:“莫將軍,你是不是喜歡楊二姑娘?”

    這麼問其實有些失禮,但在場的都是沈晏最親近的幾個人,她便沒想那麼多。

    “誰?”剛剛還懨懨的少年一下子像是被什麼刺到了一樣跳起來。

    “喜歡?”莫如臣眼睫瘋狂顫抖,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我喜歡她?”

    “又笨又蠢,疼了都不會叫出聲。”

    “受了欺負也不說,對誰都笑得那麼溫柔,像個傻子一樣。”

    “明明都要和別人定親了,還跑來送我平安符。”

    “我纔不喜歡她,我討厭死她了。”

    他聲音漸漸低下去,沙啞了幾分:“我怎麼會喜歡她呢……”

    江梨幾人皆是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

    你就差把“我動心了”這幾個字刻在腦門上了好吧!

    江梨對莫如臣的觀感不是很差。

    雖然有時候他講話不經腦子,脾氣衝動了些。但總體來說,也要比那個楊文強出無數倍。

    本著助人為樂的優良傳統,她輕聲勸道:“莫將軍,好好問問你的心,是不是真的願意看著她嫁給別人。”

    想起原劇情裡這兩人的結局。

    在萬箭穿心時,他是不是也有一瞬的後悔,當初沒能看清自己的心意,眼睜睜地看著楊煙煙所嫁非人。

    江梨黯然地嘆了口氣。

    “有時候走錯一步,錯過的就是一輩子。”

    女孩子的聲音柔和似水,卻像驚濤拍岸,徑直撞到莫如臣心坎間去。

    將他撞得頭暈眼花,渾身一震。

    夜幕初垂,天邊升起點點繁星。

    高大的樹木上,少年隨意坐在粗壯的枝椏上,紅衣在夜色中顯得暗沉起來。

    他手上拎著一罈酒,樹根底下還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空了的酒罈。

    莫如臣很久沒試過酗酒的滋味了。

    他閉上眼,江梨說的那幾句話就環繞在他腦子裏,怎麼也忘不掉。

    攪得他心亂如麻。

    好不容易壓下亂哄哄的心緒,又跳出了那人掛著溫柔笑意的嬌靨。

    再度潰敗。

    他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楊綺紅爲了逃命,將楊煙煙從馬車上推下去吸引那群匪寇的注意力。

    她無助又弱小,像是隻誤入狼群的小羊羔。

    莫如臣飛身將她接住,她細聲道謝:“多謝公子。”

    “快走。”他當時看也不看她,迅速和那群匪寇打了起來。

    都是些亡命之徒,不要命的打法。莫如臣持劍,以一對多。

    慘叫聲持續了足足半刻,地上浸透了濃稠的血跡。

    莫如臣轉過身,才發現那姑娘竟然還沒走。

    分明害怕得不行,纖細的身子都在打著寒顫。對上他的視線,她還是掛起了一抹溫吞的笑。

    假得不行。

    他輕嗤,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被她拉住了袖口。

    和後來每一次一樣,輕到近乎沒有的力道。

    但他沒有掙開。

    “公子,你臉上沾了血。”

    她臉上帶笑,遞給他乾淨的手絹。

    聲音卻有些抖,顯然還沒能從親眼目睹死人現場的驚恐中走出來。

    莫如臣心想,不僅弱,虛偽,還很蠢。

    然後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再然後就總能看見她的身影。

    她奉城主的命來送犒勞軍士的美酒,唯有給他的是他最喜歡的梨花白。

    他放在營帳裡破了道口子的衣裳,她用針線補成了青竹葉的花樣,還以為他沒發現。

    嘖,一如既往的笨。

    去年花燈節,他將贏來的多餘花燈隨手丟給她。

    她如獲至寶一般,唇邊第一次揚起真摯的笑,連眉目都生動了許多。

    一點點好處就能收買,笨死了笨死了!

    莫如臣猛地灌了一口酒,烈酒嗆喉,火辣辣的疼。

    他忽然悲哀地發現,那些關於楊煙煙的每一個瞬間,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江梨讓他問問自己的心,願意看著她嫁給別人嗎。

    莫如臣摸著隱隱揪痛的心臟,自嘲一笑。

    原來早在他嘴硬不肯承認的日日夜夜裏,他的心早就先說了投降。

    ——“有時候走錯一步,錯過的就是一輩子。”

    莫如臣突地從樹上跳下來。

    酒液蔓過食道,熱度一點一點從體內升起,最終匯成了眸裡微醺的波光。

    她真是蠢得不行,被人欺負也不會吭一聲。

    不敢哭,不敢說痛,不敢表露真實情緒。笨,又笨得讓人心疼。

    但他現在,就是很想見見她。

    -

    楊德山的府邸,最偏遠的西苑。

    楊煙煙拖著傷痕累累的雙腿,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間。

    她點燃蠟燭,藉着燭光,將染了鮮血的衣裙慢慢褪下。

    雖然已經儘量放輕了動作,但還是會扯到已經乾涸凝結的血塊,撕裂開來成了新的傷口。

    原本潔白的膝頭變得血肉模糊,還插著碎小的瓷片。

    她熟練地拿出藥箱,用銀簪在燭上烤了烤,然後挑開瓷片。

    一張秀氣的小臉血色盡失,鑽心的疼痛讓她不由蜷縮了一下身子。

    她草草處理了下,還沒來得及上藥,聽見門被人敲響,“煙煙。”

    楊煙煙緊皺著眉,迅速找了身乾淨的衣裳換上,隨意遮蓋住傷勢。

    她扶著桌子走到梳妝檯旁,取了點胭脂在腮邊點了點。

    又飛快抹了唇脂以後,她才擺出一如平常的笑容,開啟了房門。

    門外站著個清婉的婦人,面容有些憔悴,看著楊煙煙擔憂地問:“今日是不是又被大小姐責罰了?”

    楊煙煙溫聲道:“姨娘別擔心,我好著呢。”

    她微微垂頭,道:“姐姐只是叫我去說說話,沒什麼的。”

    楊綺紅什麼性子,楊德山的府邸的人都很清楚。

    陳姨娘不是很信楊煙煙的話,但她上下打量一眼,見楊煙煙面色如常,也有點拿不準了:“當真沒事?”

    “嗯,”楊煙煙笑,“時辰不早了,姨娘快去休息吧。”

    陳姨娘面色悽悽,哀聲道:“都是姨娘命不好,連累了你從我的肚子裡爬出來。”

    她的女兒明明不比楊綺紅差,但因為是庶女,就成了上不得檯面的。

    楊煙煙柔聲安撫她:“姨娘,沒什麼,這些年來煙煙都過得很好。”

    “好在夫人善心,”陳姨娘抹了一把淚,“煙煙,等你嫁進楊家,得了夫家的寵愛,日子就好了。”

    雖然是妾,但他見過楊文幾回。楊文對她女兒頗為上心,想來也是存了幾分真心。

    不管怎麼樣,總比在楊德山的府邸裡強。

    楊煙煙身子一僵,輕笑道:“是啊。”

    陳姨娘細細叮囑了幾句後才離開。

    楊煙煙站著看她身影漸漸消失在暗處,恍惚間覺得那濃重的黑暗像是擇人而食的巨獸。

    四四方方的小宅子如同圍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楊文已經娶了一妻兩妾,還有幾個通房丫鬟。

    嫁進楊家,不過是從一座圍城,進入另一座圍城。

    她這一生,也將消磨在無盡的爭鬥間。

    楊煙煙輕輕嘆了口氣。

    可她除了接受,又能做什麼呢?

    那怦然而起過的心動,像是一場荒誕的怪夢。

    她曾和他並肩走過一段路,很短,不到一個時辰。但又很長,長到似乎就是一輩子。

    這便足夠了。

    月光再美,也不是她能觸碰的月亮。

    楊煙煙轉過身準備關上房門,卻差點撞進男人的懷裏。

    她嚇了一跳,腳下不穩差點往後摔去。

    好在少年眼疾手快一手勾住她的腰,一手拉關了房門。

    她被他抵在門上,望著那熟悉的面容不禁驚詫地睜大了眼:“……莫將軍?”

    莫如臣愣愣地看她,指尖撫上她臉頰邊的淚痕:“為什麼哭?”

    楊煙煙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嗅了嗅,輕聲道:“你喝醉了。”

    他身上沾染著濃烈的酒氣,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

    不是醉了,也做不出這種失禮的事吧。

    莫如臣卻還是緊盯著她,執著地問:“為什麼哭?”

    楊煙煙抿唇,沒有說話。

    他看了她一陣,篤定地道:“你不想嫁給楊文。”

    她眼睫輕輕顫了顫,低聲道:“我去給你熬解酒湯。”

    莫如臣並不需要。

    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但大部分都被內力化解,頂多只能算得上是微醺。

    頭腦略微發暈,但還是算得上清醒的。

    他扣住楊煙煙的手腕,濃眉緊鎖。

    常年出生入死的經歷,讓他對血腥味很敏感,立刻反應過來:“你受傷了?”

    此刻楊煙煙膝上的傷口也終於再難掩飾地裂開,血色慢慢浸出。

    莫如臣目光尖銳如鷹隼,一把將楊煙煙打橫抱起。

    走到床邊,他一眼就看見了楊煙煙剛剛來不及收走的藥箱和汙了的衣裙。

    那麼多血,得傷得多嚴重!

    莫如臣的手緊了緊,滿臉慍怒:“我教過你,疼就要說。”

    他將楊煙煙放在床上,手一拉就要去看她的傷勢。

    “莫將軍!”楊煙煙急聲叫住他,“不行,你別看!”

    莫如臣不耐地低道:“閉嘴。”

    楊煙煙想掙扎,但力量懸殊,被莫如臣按著根本動彈不得。

    她發著抖小聲哀求,“求求你,別看……”

    那樣醜陋猙獰的傷口,還有腿上舊時的疤痕,她不想展露在莫如臣面前。

    他是她心裏最乾淨的一抹雪色,不該沾染上半點泥塵。

    楊煙煙淚眼斑駁,哭得十分可憐,說的話也是顛來倒去的:“不行,不能是你,唯獨你不可以……”

    “為什麼唯我不行?”莫如臣動作一頓,聲音奇異地問道。

    楊煙煙嗚咽著不回答。

    他抬起她的下巴,一點點抹去她的眼淚,低下頭耐心地又問了一遍:“為什麼唯我不行?”

    隔著溼潤的眼睫,楊煙煙抬眼撞進他深邃濃黑的一雙眸子中。

    莫如臣認真看了她半晌,唇邊慢慢揚起一點弧度。

    清朗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傲氣,他緩聲,極其肯定地說:“你喜歡我。”

    楊煙煙臉色發白。

    她那見不得人的心思被直截了當地戳破。

    慌張,羞愧,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被莫如臣按著,膝上又有傷,她估計會立刻逃離這裏。

    看她怕得身子發抖,莫如臣輕聲嘆了口氣,“楊煙煙,你真是蠢死了。”

    他低下身來,帶著清冽酒香,強勢地擠佔著楊煙煙周遭的空氣。

    她連呼吸都忘了,呆愣愣地屏息看著莫如臣一點一點接近她。

    他在她唇上,極快地貼了一下。

    耳朵燒得通紅,莫如臣不自在地強硬道:“我蓋章了,你是我的。”

    “不準嫁給別人!”

    楊煙煙腦子一片混沌,一時之間她竟分不清是莫如臣醉了,還是她醉了。

    或者是夢嗎?

    莫如臣不滿地問:“聽見沒有?”

    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好像有點兇,他放緩了聲音,藏著難得的羞澀:“煙煙。”

    她忽然捂著嘴又哭了起來,眼淚像決堤的江河,怎麼也止不住。

    原來不是夢。

    只能仰望的枝頭雪,落到了她的掌心。

    “煙煙,別哭了。”莫如臣頗為手足無措。

    看著她眼淚滴滴滑落,像是砸進了他的心裏,燙得他的心尖緊縮,

    “我以後都不兇你了,我,我……”

    他捧著她的臉,認真地說:“我也喜歡你。”

    莫如臣頭一次這麼正兒八經的樣子。

    說出這句話後,這幾日他心底積壓的鬱氣終於消散得乾乾淨淨。

    如同雲銷雨霽,只留下一片透澈。

    莫如臣臉上發熱,偏頭道:“我先給你上藥。”

    楊煙煙想攔,被他頭也不抬地開口打斷。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嫌棄你。”

    他低頭,神色嚴肅地將她的衣襬掀開,皺著眉用剪子慢慢割開被血糊住的地方。

    楊煙煙低眸看著認真為她處理傷口的少年,仍然有些不真實感。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去確認是否是幻影。

    指尖將要觸碰到莫如臣臉上的時候,被他一把捉住。

    “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他聲音裡明顯壓著怒火,“你不要亂動。”

    楊煙煙只是朝著他笑。

    被握住的手指觸感分明,別樣的溫暖。

    是真的。

    莫如臣抬頭看她一眼,隱隱煩躁地說:“傷成這樣你還笑,笨死了。”

    楊煙煙吸著鼻子,大起膽子低聲說:“你剛剛還說,不會兇我了。”

    莫如臣一滯。

    “沒,不是兇你。”

    他深呼吸一口氣,又盯著她腿上血淋淋的傷口,沉聲道:“是心疼。”

    因為他終於明白了,楊煙煙為什麼那麼能忍受疼痛,為什麼不敢像其他姑娘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在未曾相遇的年歲,她究竟吃了多少的苦。

    莫如臣的心都快揪在一起了。

    楊煙煙心頭一跳:“莫將軍……”

    莫如臣挑眉,不悅道:“叫我什麼?”

    她羞聲,低不可聞地喊:“阿臣。”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讓她幾乎疑心是在幻夢之中。楊煙煙想,便是讓她死在這一天,她也願意。

    “小傻子,”莫如臣唇邊帶了點愉悅的笑意,“你可不準死。”

    楊煙煙的臉轟一下燒了起來。

    原來她剛剛竟然不知不覺將心底的話喃喃說出了口。

    他給她撒上藥粉,皺著眉說:“疼就告訴我,在我面前,不用忍著。”

    楊煙煙應了好,但痛感來臨時,還是下意識地咬著唇強忍。

    莫如臣用繃帶給她包紮好,一抬頭,就見少女臉色慘白,下唇甚至被咬出了血。

    他眸色發沉,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楊煙煙惶惶地勾著他的袖子,無措地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對上她可憐兮兮溼漉漉的一雙眼,莫如臣心裏的燥鬱一點點地又被抹平。

    他長嘆一聲,低頭吮去她唇邊的血漬。

    話被消磨在唇齒之間,含糊不清:“咬我的。”

    夜色裡一片寂靜,唯有心跳如鼓,甚是清晰。

    他不會親吻,只是單純的撫慰一般地貼著,蹭著,蹭得楊煙煙的唇瓣也跟著發燙。

    良久,他纔在她臉上親了口,直起身來:“在我這裏,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我不是對你生氣,”他說,“我是對傷了你的人生氣。”

    莫如臣頓了頓,道:“也對我自己生氣。”

    他以前明知道她在楊德山的府邸過得不好,經常被楊綺紅欺負,但就爲了那麼點該死的自尊心,還吼她兇她。

    她會有多無助,多難過。

    莫如臣輕聲說:“煙煙,對不起。”

    他將楊煙煙擁入懷中。

    她真的好瘦,好軟。像團流雲似的,讓他都不敢用力觸碰。

    “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

    楊煙煙感受著他身上真切的暖意,耳邊是少年無比認真的話。

    在這一刻,她不願想起什麼門戶之別,不願想起陳姨娘,不願想起城主夫人的責難。

    只想作為她自己活一次。

    彎了彎唇,“好。”

    互通心意的少年,除了一開始有些不好意思,後面逐漸放得開了。

    抱著她絮絮叨叨了大半宿,時不時地啄一口她的唇。

    莫如臣忽然有點理解沈晏了。

    美人淚,英雄冢。

    但若為你,心甘情願。

    “你睡吧,”他垂眸,聲音是從所未有的溫柔,“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楊煙煙躺在床上,他就斜枕在床頭,偏頭喊:“煙煙。”

    她睏乏得快要睜不開眼,白皙的手輕輕抓著他的袖子,迷糊地應:“嗯?”

    隔了好一會兒,莫如臣纔出聲問道:“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回答他的只有少女綿長的呼吸聲——她睡著了。

    他輕輕一笑,“小傻子。”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預設了。”

    ……

    ……

    從楊煙煙的房間出來後,莫如臣沒有急著離開。

    他躍身上了屋頂,舉目四顧,確認了楊綺紅的住處。

    很好辨識,楊綺紅縱情驕奢,最華美最引人注目的院子就是。

    他冷冷一哂,避開巡邏的護院,摸了進去。

    楊綺紅在床上睡得正香。

    她沒有讓丫鬟值夜的習慣,倒是方便了莫如臣。

    盯著楊綺紅那張討人厭的臉,莫如臣掏出了腰間的匕首。

    寒光在手心閃現,他猶疑了片刻。

    終究還是沒能做到沈晏那麼狠辣果斷,只是悄無聲息地將楊綺紅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割了個七零八落。

    “再欺負煙煙,下次毀的就是你的臉。”

    ——

    莫如臣飛身離開楊德山的府邸。

    回去自己房間的時候,發現步聞歌和齊孟竟然還沒睡。

    他一開門,兩人就直勾勾地盯著他。

    看得他很不自在,皺眉問:“這麼晚了,你們在我房裏做什麼?”

    齊孟嘿嘿笑道:“當然是爲了等你這個臭小子。”

    他站起來,湊到莫如臣身邊嗅了嗅。

    除了酒味,還有若隱若現的女子的脂粉香。

    “嘖嘖嘖,”齊孟道,“**。”

    莫如臣惱怒地瞪他一眼:“你胡說什麼!”

    步聞歌微微而笑,問:“阿臣,你和楊二姑娘……?”

    剛剛還惱羞成怒的少年一下子安靜下來,一張俊臉上盡是彆扭又歡喜的羞澀。

    看得齊孟頭皮發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莫如臣,你看看你惡不噁心,跟個大姑娘似的。”

    莫如臣輕哼一聲:“我有媳婦。”

    齊孟:“是誰說的真男人就該幹南疆的狗崽子?”

    莫如臣不為所動:“我有媳婦。”

    齊孟:“……你的抱負呢?你的熱血呢?你的事業心呢?”

    莫如臣覷他一眼,不急不慢地說:“我有媳婦。”

    齊孟,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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