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吳洛白在唐雪宜句句逼問下坦誠了江挽雲的話，“師妹，咱們不冒這個險好不好？我會永遠照顧你的。”

    “不，師兄，即便是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試。”若是不能重新站起來，那她活著與死了無異，“師兄，你會幫我的對嗎？”

    “當然。”他如何能忍心拒絕她。

    晚飯後，吳洛白身邊的近侍便去了客人的院子。

    “郡主，莊主請您明日到闌苑替唐護法診治腿疾。”

    江挽雲點頭應下，看來唐雪宜打定了主意。

    次日清早，江挽雲用過早飯，便帶著自己昨夜畫好的圖紙去了闌苑。

    吳洛白同唐雪宜已等她許久了，看到她，唐雪宜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些激越的神色，因自己重新站立有望臉上也多了幾分浮紅。

    “莊主，這是我昨夜畫的圖紙，請過目。”

    吳洛白接過圖紙端詳了會兒，這設計的確是巧妙，只是不知工匠能否按照圖紙製作出相差無幾的實物。

    “唐姑娘，不知莊主可有同你細說治療的缺陷，我要截掉你的雙下肢，並且即使如此，手術後你也未必能與製作出來的義肢完全匹配，你需要遭受極大的痛苦甚至最後的結果還未必比現在更好，甚至更差，這些你都能接受嗎？”

    她可不願成為再度葬送唐雪宜希望的劊子手。

    “只要有能重新站起來的機會，我都願意試。”

    沒有什麼是比永遠不能在站起來，再也不能握住手裏的劍更讓她恐懼。

    “好。”江挽雲明白她的意思，轉頭看向吳洛白，“那就有勞莊主先派人在最快的時間內製作出圖紙上的義肢，如果義肢製作順利，可以與唐姑娘相匹配，我會盡快替唐姑娘進行截肢手術。”

    畢竟他們在斷劍山莊不會逗留太久，耽擱下去延誤的只會是南巡迴京的時間。

    約莫過了不到兩日，吳洛白便派人來報，義肢已經制作完成，請江挽雲前去檢視。

    江挽雲趕到闌苑，吳洛白將製作好的義肢拿給她。

    “當真是奇妙，這義肢竟如此靈活。”

    雖無法做到同正常人的雙腿一樣靈活自如，但一旦適應了它，行走和跑步幾乎如同常人一般無二。

    “既然義肢已經做好，那我便要準備替唐姑娘進行截肢手術了。”江挽雲將術前須知和一些可能會發生的糟糕情況告訴了唐雪宜吳洛白，唐雪宜還是如之前一樣毫不猶豫的點頭，吳洛白雖擔憂，卻不得不遵從唐雪宜的意願。

    江挽雲籌備好一切，讓吳洛白在乾淨寬敞的後院搭建了一個無菌手術室，準備好了手術要用的器材和麻醉的藥物，在眾人的注視下，江挽雲換上無菌手術服走進了手術室。

    “真神奇，活了二十年，頭一次看到有人這樣截肢。”

    “本王也是頭一次見。”

    若非江挽雲說手術室內閒雜人等進去容易造成感染，他真想進去一睹為快。

    要知在大蕭，有資格與能力替患者做截肢手術的大夫少之又少，這個手術風險太大，除非是雙腿腐爛危及生命，否則一般病患也不會願意截肢。

    而現在在他們面前正發生著這一幕，然而隔著一層木板，他們什麼也瞧不見。

    然而旁邊比他們更焦急的，是吳洛白，他負手來回的踱步，時不時的看向手術室方向，裡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外頭的人焦灼的等著，裡面的江挽雲也是緊張的滿頭汗，她將麻沸散給唐雪宜服下，不多時她就昏睡了過去，她拿出手術刀從關節縫隙處下手，利落的進行著手術的過程。

    旁邊吳洛白請過來做助手的老大夫驚詫的看著江挽雲手術的全過程。

    雖說他曾經主刀過一場截肢手術，可是對這手術刀的熟稔程度，他甚至遠遠比不上面前這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女子。

    她的刀口利落而整齊，出血極少，是他從未在外科見過的下刀手法，實在令人驚奇。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江挽雲從手術室內走出來，脫下渾身是血的手術服，從容的走到吳洛白麪前。

    “手術十分順利，可以把唐姑娘推回房間了，只是注意不要觸碰傷口，保持房間和床鋪的整潔乾淨，最大程度減少房間人員出入，最好只有貼身照顧的人進入房間，進出房間都要進行消毒更衣。”

    古代的無菌環境太難達到，也只能是盡力而爲之。

    替唐雪宜做完手術，江挽雲竟然難得的覺得疲憊。

    從前她在急診，一天上三臺手術也是常有的事，今天只不過是一臺兩個小時的小手術，她竟然如此疲憊。

    最要命的是，她用手術刀已經感到生疏。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三日不彈手生荊棘嗎。

    她忽然有些懷念以前在急診過完二十四小時的生活，雖然這種生活讓她猝死。

    術後八個小時，江挽雲正慶幸於不用寫術後病歷時，唐雪宜恢復了清醒。

    麻沸散的效力比起現代的麻醉類藥劑還是遜色的，術中唐雪宜也並非完全失去了知覺，尤其是對於她這種敏銳程度極高的人來說。

    術後的幾個時辰，她迷迷糊糊的醒來了幾次，只感覺到雙腿劇烈的疼痛，堅持到八個小時之後，她可以喝水的時候，江挽雲開了個止痛消炎的方子，丫鬟餵給唐雪宜，半個時辰之後，她才稍微好受了些，安穩的睡了過去。

    又過了兩日，江挽雲替唐雪宜換藥。值得慶幸的是唐雪宜傷口恢復的很好，沒有出現一些術後感染，這也虧得唐雪宜常年練武身體素質極好，替她複診之後又逗留了幾日，待她傷口逐漸癒合，江挽雲不得不告辭，南巡的隊伍要繼續出發。

    “這是如果發熱用的方子，這是傷口癒合不好用的方子，這是如果傷口化膿外用的藥粉。”江挽雲將自己準備好的可以應對一切糟糕情況的處理辦法交給吳洛白，“這是如何使用義肢以及使用義肢期間面臨的大多數問題的解決方法，這是使用義肢磨合期間雙腿摩擦受傷可以用的藥膏。如果有任何解決不了的問題都可以派人去上京找我，或者帶唐姑娘到上京，我會陪著她復健。切記不要急於求成一蹴而就，否則極易產生副作用。”

    彷彿不聽話的病人一定要提前出院一樣殷切叮囑，只不過這次要離開的是江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