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夜長夢多，魏海旺好不容易入睡後，卻是夢到了幼時自己與魏辰盛有隔閡時的場景。

    他們二人開始感情甚是不錯，但這事不知何時傳到了皇上耳中。

    皇上當年經歷過奪嫡之爭，踩著兄弟姐妹們的屍體才站到如今位置。

    他不知是何用心，在某次春日狩獵宴上，將二人帶上一同參與。

    魏辰盛那位低賤的母親得知這件事，高興得臉上都泛起了笑容，還特意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髮簪，給他添置了一身行頭。

    冬季寒風剛去，春日便踩著它的腳後跟襲來。

    那日是個豔陽天，但依舊沒多少暖意。

    兩個各有特色的精緻少年郎出現在場上，吸引了不少目光，也引來了皇上的注意。

    此次陪著他一同去的還有皇后，女人面色端莊嚴肅，頭上的髮飾紋絲不動。

    姿態極規整，瞧著便是一副精緻花香一般。

    “你說若是他們兩比較起來，誰會更勝一籌？”皇上忽然開口，眼睛盯著在寬敞草地上玩蹴鞠的少年。

    這宴上還有不少重臣帶著家眷參與，目的便是與各位皇子打好關係。

    小少年們倒是不拘小節，各個只顧著玩得痛快。

    皇后卻不用多想，便聽出了這他們指的是誰，她捏著手帕的手指緊了幾分，護甲幾乎要嵌入掌紋中。

    血統低微的賤人生的小雜種，也配與她的兒子相提並論？

    她低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輕蔑，唇角勾著一抹笑意，給皇上盛一杯熱茶。

    “各有各的好，臣妾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誰更厲害些，不如皇上耐心些，再等等。”

    皇上搖頭，似是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說什麼，忽然站起身，從一旁拿起了弓箭。

    這是要做什麼？

    皇后稍驚，跟著他走了出去。

    就見皇上招手讓身邊太監去草地上叫停了孩子們的蹴鞠大賽，隨即又低聲說了幾句，最為耀眼的兩個少年便站了出來。

    他們一人手中拿了一把弓箭，各自牽著一匹馬走入了暗藏着獵物的深林之中。

    皇后大驚，忙上前，“皇上這是讓他們也參與此次狩獵？可海旺……他們二人年紀尚小，這般太過冒險了。”

    這深林之中不知蟄伏了多少野獸，往年來狩獵的大人也會有輕敵受傷的，何況是兩個孩子？

    她心中不安，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可皇上卻是笑著道：“朕可沒逼他們，這是他們自己想進去試煉，有這般膽子，若是不讓實施，反倒不好。”

    怎麼可能！

    海旺向來循規蹈矩，也就近日與那野孩子耍在一處，纔會亂來，他來之前，自己便與他說過不要踏足深林！

    皇后心中震驚，臉上露出幾分疑惑：“不知皇上是如何同他們說的？”

    然而皇上卻是沒給她答疑解惑，只淡淡道：“皇后莫急，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回來了。”

    他雖是想鍛鍊二人，但也沒真不顧他們安危。

    二人進去之後，很快便有暗衛跟隨上去，若是二人遇上生命危險，他們自然會出手。

    但只是小小的擦傷磕碰，便不會出麵。

    魏海旺與魏辰盛騎馬並肩入了深林之中，兩人臉上皆是沉重，他偏頭看向魏辰盛。

    少年冷白的臉，顯得一雙眸子黑得純粹，薄唇緊抿，神情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他嘆息一聲，“也不知父皇此舉是何用意，為何要用我們的書童來做賭注呢？”

    方纔二人蹴鞠玩得正有勁，父皇身邊的大紅人走了過來，尖著嗓子壓低聲道：“皇上讓小的給二位皇子轉告兩句話，若是你二人誰狩獵到的獵物最多，便算贏。”

    “誰輸了，帶來的書童便要留下，送去發配為奴。”

    不等他們有所疑惑，皇上便送來了弓箭。

    這邊是趕鴨子上架了。

    魏海旺一路上吐槽了許久，身邊之人都沒開口，他現在急求一人同意自己的觀點。

    轉頭看去，便見魏辰盛那張雪白臉蛋上滿是冷漠之意。

    “你……怎麼了？”魏海旺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這幅模樣，心中有些驚訝。

    烈陽高照，光線從頭頂的樹葉間隙灑落，樹影斑駁，落在少年眉眼間。

    “殿下，我們現下是競爭對手了，便不用再一道走了。”魏辰盛嗓音都是陰冷的。

    “說什麼呢？怎麼就對手了？”魏海旺手指抓緊了弓，另一手拽住了韁繩，看向他的目光都透著幾分無奈。

    “我們便打一樣數目的獵物回去，分不出個高低，父皇便不會為難了。”

    “你平日裏腦袋瓜這般好使，現下怎麼不轉了？”他覺得有些驚奇，甚至是有些想笑。

    可魏辰盛表情依舊冷冷清清，一點被逗到的意思都沒有，彷彿是真的覺得無趣極了。

    或者在他看來，進來後，便只有敵人。

    可他不想這樣。

    他們先前本還是很好的兄弟和朋友。

    魏海旺心裏空落落的，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魏辰盛卻是駕著馬先他一步往前走。

    就那般急切想要贏過他嗎？

    他心不在焉的，平日裏的弓箭課也沒怎麼學，此刻手上都像是沒力一般，軟趴趴的沒法拉滿弦。

    “咻——”

    “五皇子真是少年英雄，竟這般厲害！”

    “好！這箭出的漂亮！”

    一路走來，魏海旺沒能打到一頭獵物不說，還總能聽見旁人對魏辰盛的誇讚。

    他便愈發沉默起來。

    深林中有不少特意放進來的，容易射殺的獵物，野兔或是山雞，還有稍大型一點的羊。

    但魏辰盛的獵物卻遠不止如此，他像是有些上頭，一直往深處走。

    他們射到的獵物會有專人拖回去處理，等同於有人幫忙記住了數量。

    他聽見身後有馬蹄聲，林中的蟲鳴鳥叫隱沒了一半，但馬蹄踩在枯枝樹葉上發出的聲音令他無法忽視。

    魏海旺還是跟在他身後，像是在較勁。

    他就像是被寵壞的小孩，一旦碰上不如意的，便要鬧。

    “你啊——”魏海旺只覺身子忽然懸空，他與馬一同掉落在了一個挖好的陷阱之中。

    所幸裡頭並沒有別的機關，他疼得眼睛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