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過來，除了看望，還有一件要緊事，那就是奶奶這邊的花樣，那些被大多數人看做俗氣和過時的花樣，也曾是一個時代的象徵。時錦小時候經常見到奶奶擺弄那些，在她的印象中，有些圖案還是很特別的，至少她喜歡。

    在正式說起這些之前，時錦拿來了兩件自認為做的還不錯的衣服遞給時奶奶。

    “試試我做的衣服吧！做秋裝的時候就做了兩件您的尺碼，想著您肯定喜歡這個顏色就帶過來給您穿。”

    是奶奶年輕時最喜歡穿的樣式，穿上身去照鏡子的時候，奶奶都笑開了花。

    “做的真好，和我三十多歲的時候穿的一樣！我一直覺得白色是這世界上最乾淨的顏色，無論是穿衣服還是其他的什麼，我都喜歡白色。做人也是一樣，得清清白白的。錦兒，你這麼小就有自己的公司了，奶奶為你高興啊。”

    看著時奶奶難得對著鏡子笑的那麼開心，時錦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把奶奶曾經視如珍寶的東西，發揚光大。

    “奶奶，我記得您這邊有好多花樣，有繡在手帕上的，還有畫在紙上的，小時候我就喜歡看您擺弄那些，現在我長大了，也有自己的公司，就想著，讓那些東西重見天日，如果您願意的話，就把那些花樣都交給我吧。”

    時奶奶從未想過，自己終有一日還能聽見這樣一番話，她拉著時錦的手，滿意笑意卻熱淚盈眶。

    “好孩子，你是第一個這樣說的。我當初想把這些花樣給時衍的，可是他就是不願意去做啊，他說這些東西都是老古董，現在年輕人都追求時尚，根本就沒人願意要的。他不懂……這些東西年歲比我都大，再不讓人見到，就真的要徹底消失了。”

    “這麼好的東西，我不會讓它們消失的，您放心。”

    不知怎麼，看的時錦都眼睛酸澀，她為時奶奶擦去眼淚，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伸手把她抱在懷裏。

    能保住自己最親近的人，這樣的感覺真好啊。可是這樣的好，還能持續多久呢，那天她無聊的時候自己畫過一次格子，如果奶奶能活到八十歲，如果她每週都回來一趟，她們一共還能見二百六十次。

    這實在是太少了……

    時錦趁機偷偷擦去眼淚，爲了防止自己在奶奶面前哭的太難看，她趕緊找了理由準備離開。

    “奶奶，我下午還有事呢，就先走了，您要是想我，就和我一塊影片。”

    “你這孩子，我還想著好好給你做頓飯呢，你等一會兒，我之前準備出來的那張卡給放哪了，前幾天一直在桌上來著，你等我找找。可真是，歲數大了這記性越來越不好。”

    “我已經能掙錢了，再平白無故拿您的錢，多丟人啊。您好好歇著，我先走了！”

    走出時家別墅還沒多久，時錦眼裏的淚水就再也憋不住了，也顧不上自己就在路邊，直接蹲下身來，把臉藏進臂彎。

    不知過了多久，時錦的手被輕輕握住，隨後，手裏被塞了紙巾。

    她抬頭時，就對上席厲爵那雙碎金色的眼睛。

    “席老師，你怎麼來了？”

    “時總忙著處理公司的事情，一直不回家，我就想著替你過來看看，誰知道你也選了今天。好好的，蹲在這哭什麼？”

    席厲爵扶著時錦站起身來，直接拉著她回到自己車上。平靜了好一會兒，她纔開口解釋。

    “奶奶最近好像老的很快，走路的時候踉踉蹌蹌的，而且她的記性好像出了點問題，她說我十幾天前去的時候愛吃山楂糕，可是我那時候根本就沒去。我覺得這像是阿爾茲海默症，我怕她以後會把我都忘了。”

    再大的困難她都不怕，但是一想到奶奶會不記得她，她就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

    席厲爵明白她的這種感覺，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是伸手幫她擦著眼淚，播放著她最喜歡的鋼琴曲。

    “這是你最喜歡的曲子，是J國五十年前一位鋼琴家獻給他的家族的，他希望自己的家族可以永遠繁榮昌盛。但世界是在變化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根本沒有什麼永恆，任何人都是會死的，也包括你我。因為會死，所以就什麼都不做，一味的惶恐和畏懼嗎？”

    正是因為有限，所以纔不能。

    時錦擦乾眼淚開始動手補妝，對著小鏡子給自己一個大大的笑意。

    “席老師，我們去買菜，一會兒回來陪奶奶吧，她做飯很好吃的，我小時候最喜歡她做的燒茄子和糖醋里脊。說起來，席爺爺做菜也很好吃的，他最近身體還好嗎？”

    “一期腸癌，一直在治療，不過老爺子心態樂觀，比咱們還堅強，每天都和他的老夥計們一塊玩，倒是不用我操心。奶奶這邊你也放心，我會提醒時衍，讓他帶奶奶去體檢。”

    大概是前世在醫院門口等待奶奶訊息的時候吧，她就已經明白，眾生皆苦。

    有的看得見，有的看不見而已。

    半小時後，超市。

    週二的上午九點多鐘，這個時間超市裏的人並不多，時錦推著推車直接繞到蔬果區，動作熟練的挑選著。

    “芒果要顏色深一些，聞起來香氣重的，到時候打成果汁喝。洋蔥和土豆也要，席老師你喜歡吃紫甘藍麼？”

    “還好，不討厭。”

    這種一起推著推車一起走在超市裏的感覺，就好像已經和她是老夫老妻，每天買菜做飯，生活幸福而平淡的過完了半生。

    回頭看看，他和時錦的生活，似乎纔剛剛開始。看著眼前把小推車當成玩具踩著玩漂移的時錦，席厲爵無奈的快步跟上去。

    “錦兒你慢點，一會兒摔著。”

    “纔不會呢，我技術很好的，我們去那邊看看零食。”

    席厲爵並不喜歡零食區，時錦隨手拿了兩包蝦條放進購物車，轉眼就被席厲爵拿起來，看過配料表後又直接放回原位，冷著臉開口教育。

    “新增劑多的離譜，吃多了會變笨的。你要是實在嘴饞，就去看看那邊的魚片，之前馬致遠買過，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