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646章 追逐幸福

    “可惜你到現在還沒勇氣!沒有衝破世俗、傲視閒言蜚語的勇氣!”

    秦良玉猛地站起身,怒容道:“眾人的眼光算什麼?嗯,我問你,它和你一生的幸福、和你與心上人日夜廝守的舒心快樂相比,算得了什麼?你說啊!”

    她猛地湊近阮鳳竹,直著眼問道:“你說啊!你說!與其兩個人痛苦的要死要活,倒不如索性拋開一切,只管隨心如願的追逐幸福!對不對?”

    屋中倏的白光一片,天空中厲閃疾雷劃過,倉啷啷千年寶劍出匣一般。

    緊接著,狂風夾著急雨呼嘯而來。

    “古有梁祝憾緣、織女之恨,近有我與千郎人鬼殊途、有苦難言有淚難盡,這麼多悲慘的例子擺在面前,你不吸取教訓、不好好珍惜蓋大哥,難道仍願重蹈覆轍麼?!”

    雨,越下越大;風,越刮越很。

    呼呼的嘯風中,夾雜著不絕於耳的唏哩嘩啦劈里啪啦之聲。

    阮鳳竹無力的佇立,耳邊迴旋著秦良玉字字句句錐腸誅心、催人淚下的言語。

    許久,許久,她仍在想著。

    又一道巨閃,劃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床上蓋楚鴻死人一樣的面容。

    阮鳳竹登時無力的癱倒在床邊。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風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絞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秦良玉嘆道:“放翁一曲《釵頭鳳》,道盡世間多少情之所衷。懼怕東風惡,便任由愁緒經年縈索,直到一切全成錯!錯錯!”

    “鳳竹姐!你非要錯到無法回頭,方纔能明白:世上除了真情,其它的根本全不重要麼?什麼狗屁人言口舌,什麼騙人的禮教習俗,都是牛糞!豬屎!”

    秦良玉動情的自肺腑間喊叫:“蓋大哥看你的眼神滿是愛憐和呵護,試問一個男人要如何深深的愛一個女人,纔會有那種眼神呢?至於他對你的擔心、護持、關懷,生怕你有些許的損傷絲毫的痛苦,這些,還不能夠證明蓋大哥的心嗎?還不足夠讓你爲了他不顧一切麼?”

    她扳過阮鳳竹的肩頭,啜泣道:“鳳竹姐,別再自誤了!等到一天大錯鑄成,你會有後不完的悔!世情薄,人情惡,哈!哈哈哈哈!”

    秦良玉已然失態,她突發狂笑,臉上已掛滿了淚痕:

    “看看蓋大哥吧,他現在和死人有什麼區別?山盟雖在,錦書難託,他要真有個三長短,你可……”

    她猛地頓住,不忍心說出不吉利的話來,細細一想,又實在是為他們懸心,情急之下,竟大聲的連連咳嗽不止。

    再想想,自己實是一片真心爲了他們,若不說又不甘心,遂道:“蓋大哥自打出世受的苦太多了,如若連你都不給他幸福,這一生一世,只怕他不會再有開心的理由,更怕他永遠難有一笑。心裏的苦、世情的苦、相思的苦,這麼多的苦你要他苦到幾時?”

    秦良玉恨不得掏出她的心窩子,喝問:“究竟你怕、你顧慮,就不想想,只因爲你的懦弱,你得自私,你們兩個人得陪上終生!日日夜夜痛苦糾纏,生不如死,末了再搭上蓋大哥一條命,你便不怕不顧慮了麼?!”

    說罷,她惡狠狠盯著阮鳳竹。

    半天,阮鳳竹仍木著臉不言語,秦良玉氣得還欲再說,卻只長了張嘴,一賭氣踹翻了桌子,回身走了。

    剩下了阮鳳竹,一個人呆呆的、傻傻的、木木的、痴痴的,伴著虛弱的幾無氣息的蓋楚鴻,還有窗外的滴滴答答。

    外面傳來秦良玉斷斷續續的泣聲,夾雜著《釵頭鳳》的曲子。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阮鳳竹知道秦良玉說不下去的話是“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只怕你空有山盟海誓,卻無處錦書相托。”

    只覺心被錐子狠狠的一下一下的扎著,一陣一陣抽筋的疼。

    “如果楚鴻真有不測……”

    阮鳳竹倏的閉了眼睛,陸放翁滿心追悔愛妻以至悽慘羸弱的樣子,似乎在眼前浮現晃漾,還有那被黃昏的雨水打溼的花花草草,經晚風一吹,已經幹了,而自己流淌一夜的淚水,直至天明時分猶自未乾,殘痕還在。

    阮鳳竹不敢再想,真的,她不敢再想。

    反反覆覆,她念叨著“雨送黃昏花易落”。

    真是雨水摻著一行行的傷心寒淚,冷風峭對一聲聲的憂愁嘆息。

    東方漸漸發白,雨,住了。

    阮鳳竹就這樣傻了一夜。

    次日清晨,秦良玉一手端著藥碗走進,沉著臉道:“請讓讓,他該吃藥了。”

    阮鳳竹忙接過藥碗,細聲說道:“我來吧!”

    秦良玉也沒堅持,大咧咧坐到一邊瞧著。

    阮鳳竹舀了一匙藥,小心翼翼的喂蓋楚鴻,只是他的牙關緊咬,藥水進不去,全順嘴角淌了出來。

    阮鳳竹不由心急,忙伸手扒他的牙齒,然而弄不開。

    阮鳳竹求助望向秦良玉,眼中滿是乞懇之色。

    卻見秦良玉將頭一扭,俏嘴一撇,一副“瞧你怎麼辦”的神情。

    阮鳳竹無法,急的喊叫道:“楚鴻,我是鳳竹,我是鳳竹!你把嘴張開,好不好?”

    一頭說一頭強掰蓋楚鴻的牙關。

    “白費!”

    秦良玉見阮鳳竹滿頭滿臉急的都是汗,心想將她錯磨的也夠了,不禁心軟,道:“你把他的唇掀開,藥從來都是打牙縫裏往下滴的!”

    說著,湊到近前,翻開蓋楚鴻的嘴:“喝一成灑九成,咳,沒辦法!”

    阮鳳竹眼痠了,強忍著,問道:“那,吃東西怎麼辦?”

    “嗯?!吃東西?他吃的下東西就好了!”

    秦良玉憤憤然回了一句。

    直到喂完藥,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一連幾日,阮鳳竹不斷的一聲聲的呼喚蓋楚鴻,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精誠所至,蓋楚鴻的面容漸有血色,不僅阮鳳竹大喜過望,連秦良玉也歡喜了許多。

    這日清晨,阮鳳竹說要去買藥,囑託秦良玉好生照管蓋楚鴻。

    不料,阮鳳竹前腳剛走,蓋楚鴻便掙扎著睜了眼皮,第一眼見到的是秦良玉,蓋楚鴻心裏“轟隆”一翻,艱難的說道:“似乎是鳳竹陪我的……”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