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鳳竹啞口無言。

    頃刻間秦良玉已吃光了飯菜，又道：“你整日價傻了似的尋蓋大哥，按捺不住的思念他，越思念越難過越不能坦言，你已有幾日茶飯未嚥了？”

    秦良玉叫道：“夥計，再來四盤炒菜兩個饃饃！”

    轉頭又對阮鳳竹篤定的說道：“你是愛他的！”

    “不是！”

    阮鳳竹打了個寒顫，很快的矢口否認道：“不是的！我只是覺得他的遭遇與我一樣都是很慘……”

    意識到自己否認得太快了，阮鳳竹頓了頓又道：“只是同情，他是個苦孩子，我只是同情，同情。”

    “你是愛他的。”

    秦良玉靜靜地，卻很肯定地截住她的話：“已經非常在意他的幸福與痛苦，是不愛他嗎？爲了他能夠快樂，你付出多少自己都已數不清，是不愛他嗎？只怕要你為他生為他死，為他上刀山入火海你都肯，是不愛他嗎？”

    自己並不知曉的心事被人一言道破，阮鳳竹再也拿捏不住，心口一痛，酸酸的東西奪眶而出。

    她哽咽的抽泣著，一種逢上知音的感覺令她無法再偽裝：“是！可，即使我愛他，就算我真是愛他，我又能怎麼做？你有辦法嗎？你本身不就是明明白白的例子嗎？你和馬千乘破除塵俗了嗎？你們成功了嗎？！”

    阮鳳竹的語氣漸硬，連聲的咄咄追問：“秦良玉，你已是無情幫的人，幫規總該記得吧？”

    她的眼神森冷，語氣更是冷冰冰，直接拋下話來：“記住，一入無情幫，今生再無情！如若你觸犯了幫規，霜兒只怕一樣會按幫規處置！”

    發泄夠了，阮鳳竹忽感頹然無力，漠然的瞅了瞅秦良玉，又瞅瞅遠處:“還是那話，你我沒有辦法。約定俗成的規矩誰能改？誰想改都是死的下場！”

    她語氣放暖了些，似是勸人又似是勸己:“息心吧，這樣不也挺好麼，見到他高興我，就快樂。”

    “可如果他痛苦呢？”

    秦良玉給她說的傷心至極，慘白了臉道：“現如今他是痛不欲生、痛斷肝腸！你們和我們不同，我和千郎如同兩隻羊羔任人宰殺憑人作踐，你們身負武功完全可以共宿雙飛同棲同止！不過可惜，阮鳳竹，即使你想，今生今世你再也不能與他共攜連理了，他，他沒那壽數！”

    秦良玉說完，豁然起身而去。

    她話中有話，阮鳳竹失聲喝道：“這話什麼意思？你站住！”

    “想知道就跟我來！”

    阮鳳竹緊隨其後，天黑時，來到了無情山。

    路上任憑阮鳳竹怎樣追問，秦良玉就是麵沉似水，不發一言。

    秦良玉將她領到一處房前，伸手指了指，扭頭走了。

    阮鳳竹疑惑的推開房門：這是間小巧別緻的房間，錯落有致的擺放著紅木製成的桌椅、櫥櫃等等。

    再往床上看，彷彿一個滔天巨浪兜頭砸來，阮鳳竹的身子晃了晃，幾乎不敢相信，卻不得不相信，她猛地搶撲到床邊喊道：“楚鴻！楚鴻——！”

    床上躺的正是蓋楚鴻。

    僅僅幾天的功夫，原本體健身碩、生龍活虎的蓋楚鴻，兩腮都塌陷了下去。

    他一動不動的躺著，面如死灰，雙目緊閉，雙唇黑紫。

    阮鳳竹真不知道床上躺的是活著的死人，還是死了的活人。

    她放聲大叫：“楚鴻，你這是怎麼了？快應我一聲！楚鴻，你別嚇我，千萬可別嚇我啊！你不會死掉吧？老天，你真是個沒心肝、沒眼睛的石人瞎子！”

    阮鳳竹無意間將蓋楚鴻咒天的話罵了出來：“憑什麼不幸的事都讓楚鴻攤上？天底下那麼多的人，幹嘛老是折磨楚鴻一個？早知如此，那夜我就跟你一起走，管別人說什麼！呵！”

    阮鳳竹一聲哭，一聲喚，字字句句悽慘慟人。

    “你是愛他的。”

    阮鳳竹回憶起剛纔秦良玉的話，她就那麼靜靜地，卻很肯定地說：

    “已經非常在意他的幸福與痛苦，是不愛他嗎？爲了他能夠快樂，你付出多少自己都已數不清，是不愛他嗎？只怕要你為他生為他死，為他上刀山入火海你都肯，是不愛他嗎？”

    阮鳳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本心，她無所顧忌，什麼都不怕了。

    原來，在她的心中，楚鴻是最重要的！

    “我願意陪你到任何地方的，楚鴻，你醒醒，醒醒啊！我願意陪你，是真的，我再也不管人言人語了，我再也不管了，在世上你最重要，我現在知道遲了嗎？！

    楚鴻啊，世上哪裏有後悔藥賣！你若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讓我悔斷腸子嗎？我的楚鴻！”

    不知何時，秦良玉悄立門口，淡淡說道：“附近的良醫都尋遍了，個個束手無策。蓋大哥得的是心病，無藥能醫。阮鳳竹，你也知道後悔了嗎？”

    “有的時候，上天是不允許個人後悔的。”

    秦良玉舉步進屋，“當初我沒有遲疑、沒有恐懼，沒有你那麼多的顧慮，但卻很傻的認為不能同生便求同死。”

    秦良玉一陣扎心疼痛，強忍了，道：“以至於我和千郎天人永隔陰陽為界，這，也是永遠的痛和悔！”

    夜空中轟隆隆一聲雷鳴，霎時萬馬奔騰般四散佈開。

    秦良玉眼裏的淚珠在打轉兒，猛地死死的抓住阮鳳竹的手，用力的晃著，厲聲道：“所以，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我是不成了，而你，鳳竹姐，你完全可以抓住幸福的，你有機會！你還有機會！千萬別再傻了！”

    阮鳳竹目不轉睛的盯住被緊緊攥住的手，不知秦良玉是激動還是在意，手心裏沁出汗來，熱乎乎、滑膩膩的。

    “可是，可是當時，我覺得人言可畏，我不敢，”阮鳳竹喃喃自語，語氣低沉又無底氣。

    “可是當時你沒有勇氣對不對？”

    秦良玉快嘴接過，輕蔑的瞥了她一眼，抽回了手。

    “那現在呢？一直以來，我以為你是對愛很執著的人，對心中的摯愛，會努力爭取絕不放棄，餘心中之所善，雖九死而猶未悔，如今看來我竟錯了！”

    “不，不是我不會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