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造化弄人
聽媽媽說自己是拖累,蓋飛雪又難過又不滿,一聲啜泣,淚水奪眶而出。
本來蓋楚雁的話也唬的蓋九霄不輕,待見愛女落淚,蓋九霄與蓋楚雁顧不上別的,幾乎同時一個扶住了妹妹,一個忙忙的向阮鳳竹求情。
對於蓋九霄的討情阮鳳竹置若罔聞,決然道:“罰跪一天,不許吃飯!”
聽了秦良玉的話蓋楚鴻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一路想著心事回到四方客棧。
卻感覺客棧的幾個夥計頗為眼熟,他渾沒在意,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就見兩個弟妹跪在當地,而阮鳳竹怒容滿面。
蓋楚雁象是見到救星,央求的喊道:“大哥,快向二孃討情!”
蓋楚鴻聽完事情的經過,狠狠的說落蓋楚雁不知天高地厚、簡直活得不耐煩!
轉頭對阮鳳竹道:“這事都怨楚雁,雪兒年幼無知,他該勸阻不該縱容,要罰只罰楚雁!”
蓋楚雁一吐舌頭,但他素來敬愛大哥勝於父親,未敢反駁。
蓋楚鴻道:“雪兒起來!”
他又對阮鳳竹道:“可楚雁受傷頗重,讓他先敷藥療傷吧,如何?”
說完,看著阮鳳竹。
阮鳳竹點點頭。
“聽秋心話裡的意思,倒沒受欺侮,”
阮鳳竹歷來有事總是和蓋楚鴻商量著去辦,這次亦不例外,“但心事是肯定有的。”
“你問過秋心了?”
“嗯。”
“她不肯說?”
“像是有口難言似的。”
阮鳳竹抬起頭,詢問的瞧著蓋楚鴻,眸中盈盈點點:“既然沒被欺負,又有何可難言的?”
蓋楚鴻沉思片刻,道:“那晚救秋心時,彷彿聽她喊楚雁?”
“哦,不錯!”阮鳳竹猛的想起,“她問我‘二少爺沒有來麼?’之後就不說話了。
可這又為何?”
她這一問,蓋楚鴻並未立即回答,他觸動了自已的心事,臉色不由沉鬱下來。
阮鳳竹又問道:“楚鴻,你快說,心兒到底為何呀?”
蓋楚鴻嘆了口氣,遲疑的說道:“或許秋心,或許她對楚雁……動了心。”
阮鳳竹一楞,隨即想想,又復歡喜,道:“若果真如此,又何必有口難言?雁兒都十七了,老大不小的,我早說過給他定親。因你的事沒定住,豈有先弟後兄的道理?既如此,明個兒就把楚雁和心兒的事定了。”
她一廂情願的籌劃著:“秋心人好,又是咱們從小看大的,促成心兒和雁兒,倒十二分的稱了我的心!”
見她自顧自的盤算好事,蓋楚鴻的憂慮說不出口了,細想想,由她冒然說去終是不妥,遂放柔聲音笑道:“這只是我的猜想,你不如問問楚雁和秋心是不是這樣。”
他故意將楚雁兩字說的重重的,希望她能聽明白,楚雁那一關是不好過的。
可阮鳳竹絲毫不明白,先就自顧自美美的認定這門親事一定能成的。
“很是!到底你慮的周全,我這就去問問秋心,倘若果真如此,我可就開心嘍!”
說罷,她孩子似的朝蓋楚鴻甜甜一笑,徑自飛快的去了。
蓋楚鴻心頭一蕩,傻住了。
如果每天都能令她如此歡笑該有多好!
他想起秦良玉的話:“可以遠走高飛,從此隱姓埋名;甚或者,可以公然成親,嘯傲風月雙宿雙棲。”
字字句句真如鋼錐雕鑿般那樣深刻,彷彿當頭棒喝、晴天霹靂、醍醐灌頂。
連日的奔波使蓋楚鴻感到了疲累,他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
秦良玉的話又浮現在腦海中,絞得胃裏亂哄哄的疼痛。
回想剛剛凝視的阮鳳竹遠去的纖秀背影,瞬間升起的茫然之感緩緩的籠了過來,令他無聲一嘆。不知道自己的無聲嘆息有多少了,蓋楚鴻不知道從何時起自己的嘆息已全然無聲了。
以前,他尚且能與蓋九霄爭一爭、鬥一鬥,從與他的爭鬥中蓋楚鴻還可以看到微薄的希望。
然而自從目睹秦良玉的事後,蓋楚鴻突然覺得無力面對了,因為,這畢竟不僅僅是與蓋九霄之間的爭鬥,而是與整個世俗、整個倫理道德的鬥爭,自己能行麼?
那麼放棄吧。
可放棄只有一個結果,便是自己死。
他信馬由韁的胡思亂想著,“滿眼是相思,無說相思處。”
蓋楚鴻喃喃唸叨。
唉!
日日夜夜能看到她卻無法觸到她;時時刻刻能感受到她卻無法擁有她,這或許是世上最無情最殘酷的痛。
可是,他又想,能夠看到她、感受她,似乎就應該滿足,他還在奢求什麼?
他還能奢求什麼?他還敢奢求什麼?
打心底深處泛起一股滄涼之感。
“造化弄人!”
他深深的、深深的體味到這四個字的含義了。
十六年前,雪地裏第一眼見到傷心欲絕的她,蓋楚鴻就發誓要用一輩子愛她。
“哀莫大過心死。”
蓋楚鴻硬是用自己那顆溫存體貼、滿含愛意的心將毫不求生的阮鳳竹救活了。
如果說,當初他再年長几歲,可以負擔起做丈夫的責任,那麼,現在的阮鳳竹一定會是他的妻子;即使他年幼,若是當時不顧一切的吐露真情,那麼現在,他完全可以不必受如此的折磨。
眼裏酸酸楚楚,心底悽悽涼涼,一陣悔意猛地到處亂撞,又夾雜著恨恨的無可奈何。
然而,當時他並沒有表露。
他想,等過幾年再把心事告訴她,然後娶她,照顧她,非常非常周到的愛憐她。
不再讓她有憂愁、煩惱、傷感和孤獨,更不會有痛苦、噩夢,除了幸福和快樂,他什麼都不會讓她有。
“造化弄人!!”
蓋楚鴻又想起這剜心刺骨的四個字。
蓋九霄早他一步捷足先登,這個毀了他母親一生的人,又毀了他的夢、他的愛、他的幸福和一切!
蓋九霄如同一個惡魔,令蓋楚鴻的夢成了永遠難償的夙願,永難實現的遺憾。
很慘,很痛,很難以接受。
蓋楚鴻任憑眼中的酸楚一浪一浪的鑽心,卻乾澀的落不下淚來。
心底又灼又苦又熱又酸,無窮無盡的恨、憤、怨、冤鋪天蓋地而來,像撕扯不盡的亂麻繩,扔,扔不得;燒,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