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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秋心之湖

    兩個月後,後院建成了:寬闊的院中敞亮亮的一座清波粼粼的碧湖,湖上是上好的玉石壘築的一彎曲橋,玲瓏秀美,直通向湖心那座紅簷碧瓦的八角涼亭。

    亭四周有護欄,穿花雕刻的極為精美細緻。

    亭中設小小一架矮桌四個木凳,觸手生溫,俱是用南方暖木做成。

    更令阮鳳竹欣喜的是湖邊的細柳依依香花漫漫,依湖傍園的迴旋盤繞著,頗具匠心。

    蓋楚鴻要她為亭取名,阮鳳竹想了想道:“就叫望霜亭吧!”

    “那湖呢?”

    阮鳳竹想秋心為愁,遂道:“就叫……秋心湖吧。”

    夜間難寐之時,望霜亭成了阮鳳竹久坐之地。

    轉眼進入濡暑,燥熱難當的天氣憑空倍增了人的火氣。

    自打阮鳳竹成親後,蓋楚鴻對蓋九霄更是深惡痛絕恨之切齒。

    至於阮鳳竹這個後母,張嫂幾次勸他改口喚“二孃”,可蓋楚鴻每每冷冰冰的一口回絕,一如以往的仍稱“阮姑娘”。

    阮鳳竹心想鴻兒或許是孩子脾氣,日子一久,自會好些。

    只是幾次習慣性的叫他鴻兒,均被他一臉鄭重語氣強硬的拒絕:“不要叫我鴻兒,叫我楚鴻!”

    阮鳳竹實在猜不出這裏麵的差異,但見他如此執拗,幾次過後阮鳳竹只得依從。

    端午節剛過,天氣鑿鑿實實的悶熱起來。

    一腸透雨過後,乍然的涼爽又轉瞬即逝,繼之而來的是熾裂肌膚的火辣辣的太陽,燻蒸炙烤的沸騰騰的酷風。

    田野中黃浪翻滾眼見即將成熟的大片麥田隨風盪漾,一波連著一波,大海浪濤一般的向遠處層層蔓延開去。

    阮鳳竹不堪悶熱炎暑又兼有了身孕,越發的嬌慵睏倦,整日懶洋洋的。

    梅林中的紅樓成了她的長居之所。

    一日午後,阮鳳竹正在打理針線,趕做小衣裳。

    卻聽園中張嫂大聲說道:“這邊,這邊,小心抱住嘍!可千萬別失了手!哎哎!你,你慢點走,趕著投胎啊!”

    門一開,滿面春風的張嫂走了進來,笑道:“夫人早醒了?”

    又回頭道:“你們都把東西送進來!”

    阮鳳竹納悶,順勢瞧去,只見十幾人抱著大壇進來。

    張嫂不等阮鳳竹詢問便道:“夫人,這些都是安胎的藥酒、藥汁、藥湯、總之,皆是安胎補神的,且都是少堡主買的,讓我領著搬進來。我還怕您午歇沒起呢,卻在趕製衣物。”

    阮鳳竹不禁苦笑著搖頭,環視已被藥劑丸散擠的滿滿當當的小小閣樓,道:“張嫂你瞧著哪兒能放下,就放吧。”

    張嫂也笑了。

    自打蓋楚鴻得知阮鳳竹有了身孕,便四處張羅著詢問孕婦的禁忌諸項,又弄來多如山積的藥物藥面子。

    阮鳳竹感動的同時曾幾次對蓋楚鴻講不必如此,但說歸說,他依然故我。

    這不,又弄來了十幾壇的藥酒,只怕再懷三次胎也足夠用了。

    人們將酒卸在當地都退出去了,屋內更顯得窄小狹擠了。

    張嫂坐到桌邊,見阮鳳竹繡了件孔雀開屏樣子的肚兜,水綠的線晶瑩瑩嬌紅的線亮閃閃,湊到一處便剔透美豔的不得了,還有那金色的點紋。

    這五顏六色的綵線、精巧細緻的針功,都令張嫂嘖嘖稱羨。

    稱羨過後,張嫂道:“若被少堡主瞧見,又要嗔你不知將養,勞累了呢!”

    阮鳳竹莞爾一笑,“哪裏就那麼嬌貴?”

    說著,咬斷線頭,細心的疊好,起身放進壁櫥裡。

    “眼瞅著七個月了,再往前,我縱然想作活也做不成了。小孩子的衣裳又容易做,況且,只差一件小褲了。”

    她一生說一生踮起腳,往櫥頂摸去。

    “咦?明記得花樣子就放在這兒,怎麼會摸不到?”說著,阮鳳竹彎下腰欲搬坐凳。

    猛然一陣腹痛翻江倒海的襲來,阮鳳竹慘叫了一聲疼倒在地,額上立時滾下冷汗來,臉色煞黃,不住的捧腹哀嚎。

    張嫂幾乎嚇傻了,一面變聲高叫:“來人哪!來人哪!夫人不好啦!”

    一面扎手忙腳的上前想扶阮鳳竹,不料腳下一絆,正是剛放的酒罈,只聽“撲通”、“哐啷”、“哎呦”連著幾聲,張嫂跌倒在地,頭磕的出了血,藥酒也滿地直流。

    蓋九霄練功方罷,聽到涼閣上聲響不對,忙奔上來觀瞧。

    一眼卻見阮鳳竹與張嫂跌在一處,不由又驚又懼又氣又怒,俯身抱起阮鳳竹置於床上喝道:“好好照料夫人,我去請大夫!”

    呂大夫生拉活拖的被“請”了來,心中暗暗叫苦,手上卻絲毫不敢怠慢,細細的為阮鳳竹把脈。

    半晌,他皺眉道:“不好呢!只怕要早產,堡主您得趕快去找穩婆!”

    蓋九霄又飛身疾去。

    阮鳳竹生性隨和人緣極好,突然發生了此事紫檀堡真是上下不安,焦急的進進出出、忙裏忙外卻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偏巧穩婆別處接生,直到黃昏日落蓋九霄纔將她找來。

    呂大夫跺足叫道:“快一些!快一些!遲了會母子不保的!”

    蓋楚鴻一腳踏進紫檀堡時,頓覺氣氛不對。

    憑著直覺他徑奔涼閣,看到燥急不安直打磨旋兒的人們,心裏突的就往下一沉。

    呂大夫一把抓過蓋楚鴻,略略的告述了阮鳳竹的險情,蓋楚鴻關心情切就要往裏屋衝,呂大夫死死拉住他。

    蓋楚鴻手腳冰涼,心裏“嘣嘣”跳作一團,“母親,母親就是……”

    忽聽穩婆尖叫——真像殺豬的嘶聲:“呂大夫,夫人難產,生不下來呀!”

    “啊?!”

    呂大夫倒抽口氣,“夫人本就身弱,又兼病癒未久,如若難產”他支吾著說不下去。

    蓋九霄道:“沒辦法了嗎?”

    呂大夫搖搖頭。

    痛苦一下子把蓋楚鴻打倒了,天哪!這個該千刀萬剮的老天,這個不公平的老天!

    酸苦痛辣化作萬蟻齊噬蓋楚鴻的心,

    “不!不!”他衝口大呼,“老天爺,你不能這樣狠不能這樣絕!不能這樣,不能!”

    彷彿一葉孤舟在浩茫無際的滔天大波上翻滾出沒,恐懼連著憤恨,悲痛扯著疼惜,一浪一浪的絲毫不留情的砸來。

    呂大夫或許是救命的菩薩,自己的醫術雖不神奇,可神奇的是他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指點金光大道。

    可惜總是在讓人飽嘗痛苦之後。

    他道:“古書上曾有用內力度引得法子,或可救夫人的性命。”

    蓋九霄恨不能踹他兩腳,道:“有法子不早說?——我去!”

    張嫂叫住他:“男人不能進血房,會倒一輩子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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