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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讓人揪心

    “啊?怎麼會這樣?”阮鳳竹已是滿面淚水,慘然嘆息,但隻言片語再也道講不出。

    “阿公阿婆是被仇家活活打死的,臨死時鮮血濺滿了前襟、牆壁!他們是死不瞑目!我和娘都看得出,阿公阿婆怒睜的眼裏有悲憤、有難過、有掛念,還有哀苦。那是怎樣的眼神啊?!”

    他像問自己又像在向天傾訴,傾訴自己的憤怒,傾訴自己的不公!

    “蓋九霄混帳到了這種地步,母親卻仍是一點也不怨恨他。”

    一陣頹唐感襲來,蓋楚鴻無力的跌坐在床上,思及起為阿公阿婆送葬的事,蓋楚鴻再也忍不住了,兩行淚珠順頰滾落。

    身穿著重孝的母親手捧著瓦缽,哭得悽慘無比:

    既為阿公阿婆哭,也為她自己哭;年幼的自己扛著幡,孤孤單單,冷冷清清,慼慼慘慘悲悲涼涼。

    眾鄉鄰念記蓋明洲的仗義護佑之情,紛紛趕來幫助這一對不是孤兒寡婦的孤兒寡婦送葬。

    人們一邊落淚,一邊嘆息:

    “誰承想蓋老爺子落得如此悽愴慘烈的下場,他的一世英名生生是被那不孝的忤逆子斷送啦!”

    半晌,蓋楚鴻自櫃中輕輕的取出一疊紙箋,從泛黃的程度可以看出其年月已久。

    他抖索著手莊重地遞過,失落的說道:

    “阮姑娘你看吧,這便是母親當年給他寫的書信,一封封的全都在此了。這些書信包含著母親多少的情義、多少的祈盼、落寞和傷懷,蓋九霄居然看都沒看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他抬起雙眼凝視住阮鳳竹道:“你說,叫我如何能不恨他?我恨透他了!”

    阮鳳竹輕輕地翻看著信,一種無言的哀愁撲面而來,書信中是一首又一首的詩詞:

    戀郎思郎非一朝,好似幷州花翦刀。一股在南一股北,幾時裁得合歡袍?

    寄遠曲

    ㈠淚盡愁難盡,雁歸人未歸。遙知君思妾,似要憶君時。

    ㈡關河勞夢魂,欲見香難憑。照君文繡帳,相近不如燈。

    字裏行間的無限深情一覽無遺。

    阮鳳竹逐一翻去,每一封都是詩詞,寄託着感念遠方行人的殷殷期盼綿綿愛戀的詩詞。

    只有最後一首旅興的頁尾處寫著八個娟秀的字:霄哥:我想你,回來吧!

    阮鳳竹不由心下惻然,油然生起了一種酸苦難言的情緒,她似乎看見了一位容貌端莊翹首盼歸的思夫婦人。

    剎時,一股哽咽的熱流涌上來,又被她壓下去,她不想讓蓋楚鴻再增傷感,只好裝作拿取信箋順勢拭了拭淚。

    芳草簾櫳夕陽紅,鶯語綠陰中。王孫何處,碧雲千里,青鳥無蹤。

    玉笙吹落天邊月,離恨滿西風。忍將清淚化為零,雨滴在蘭叢。

    蓋楚鴻一字一句的讀著,又說道:

    “這座閣樓是母親的新房,蓋九霄一走,她孤苦伶仃的守著空閨一住十年。阿公怕母親觸景傷情曾命她搬到前院一同居住,可母親不肯。她說,即使沒有他的人,看著他碰過的東西住過的房子也是好的!”

    蓋楚鴻一指閣樓的欄杆:

    “呶,因為長年累月的手扶欄杆佇立悵望,母親手摸處的欄杆都已磨得退色了。多少次母親苦苦的等候,最終化成音空信杳;數不清的淚滴是流不盡的愛戀,卻都換作了毫無希望。”

    “唉!眼睜睜看著母親漸漸消瘦,漸漸羸弱,阮姑娘,你可知道我當時作為人子痛苦的心情嗎?你,你能明白嗎?”

    蓋楚鴻滿目期待的望著阮鳳竹。

    這淒涼的愛令阮鳳竹舉目投向欄杆,又回首看看滿櫃的書信,忍不住咳了起來。

    蓋楚鴻忙扶她坐下,阮鳳竹的腸胃都揪在一起,心裏開了鍋似的說道:

    “倚樓佇立望盡天涯路,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這些都說明你母親是深深愛著大哥的呀!”

    蓋楚鴻悶聲道:“我知道,可是我恨他!”咬了咬下唇,“永遠。”

    他又狠狠加了一句。

    “母親自幼才貌雙全,本是書廂門第的大家千金,方圓百里無人不知。也許是前生積了冤孽吧,竟瞎眼愛上了那個無情無義的負心賊!愁損翠黛雙峨,日日畫闌獨憑,可憐的母親!”

    蓋楚鴻發作了一陣心裏好過點了,遂拭淚不語。

    阮鳳竹此刻已完完全全的明白了:明白了為何年紀尚幼的他彷彿歷盡滄桑;明白了為何他總是鬱鬱不樂難以開懷;更明白了他為何如此切齒的恨怨大哥。

    阮鳳竹真是五內俱沸不勝悽惶。

    前院忽然傳來雁兒的哭鬧聲,蓋楚鴻趕忙奔下閣樓。

    望著蓋楚鴻瘦削的背影,阮鳳竹痴住了。

    等兩人先後回到阮鳳竹的房中,張嫂正在喂雁兒吃奶。

    這間屋本是蓋楚鴻居住的,自從阮鳳竹來了,他就搬到了隔壁。

    兩人眼見著雁兒吃飽了,手舞足蹈的玩鬧起來,正在此時,卻有一人急急跑來,撞開屋門喊道:

    “少堡主,大事不好了,流水溝的人們因分地打起來了!”

    蓋楚鴻對阮鳳竹道了句:

    “我去了,煩阮姑娘照看我弟弟。”

    說完匆匆的隨那人去了。

    張嫂仍自顧自美美的摟抱著雁兒,翻來覆去的瞧不夠。

    又自言自語的說道:“要在平日,你大哥會帶你一起去,那是人吵人鬧的,豈不嚇壞了你?現在有了這個好姑娘,雁兒就不用跟著去受罪嘍!”

    轉頭又對阮鳳竹道:“好姑娘,你不知道的,以前少堡主出去辦事總會帶了二少爺去,你想,這麼大點的孩子怎能跟著亂跑?說也不中用,勸也不中用,少堡主一門心思的就是不放心!”

    跟著點了點頭,張嫂又道:“少堡主看的出你是位好姑娘,把孩子交託你也信得過,從此,我們的二少爺有福嘍!”

    阮鳳竹聽呆了,她定睛瞧著雁兒,想起無情山上自己可憐的女兒,眼裏酸酸的無聲無息的爬上淚來。

    想著:“霜兒命薄,年僅歲餘便離了親孃,但還有秋韻照顧。雁兒的命竟薄過霜兒!”

    又想到了蓋楚鴻,暗自長嘆:這兩個沒孃的孩兒真讓人揪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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