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酒酒低著頭，抹了點自己的血，在空中鬼畫符一樣的畫了些東西。

    血珠漂浮在空中，隨著她的動作凝整合一道符。

    她拿起桃木劍，衝血符上一點，眼底劃過金光，直直地向女鬼襲去。

    女鬼猛地往後撤，努力驅動髮絲，但它們全都團在一起，一動全在蠕動打仗，根本無法的阻擋攻擊。

    血符的覆蓋率太大了，女鬼無處可躲，只能硬生生接下來。

    她的軀幹比看起來還要脆弱，一直在頭髮的保護下，纔沒事，現在失去庇護，一碰就碎。

    帶著些紅的金光閃過後，女鬼只剩下一支離破碎的腦袋在地上，頭髮上打的結仍舊沒有鬆開。

    她怨恨地瞪著兩人，空洞的眼眶裏能看出滔天的怒氣與恨意。

    “你們這些道士，一直都是這樣……你們真的以為自己做的事是對的嗎？”

    女鬼這話說得奇怪。

    秦酒酒板着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你們從來不在乎真相，只在乎錢！”

    女鬼此時有些歇斯底里，說的話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何毅看她這樣就害怕。

    “小姑娘，我看你是有真本事的，快把她收了吧！”

    她現在的慘狀不是一般人能看下去的，至少何毅是一眼都不敢看。

    女鬼看到何毅那慫樣，就覺得諷刺，忍不住出聲譏笑。

    “你怕什麼，我現在變成這樣，不就是你們家害的嗎？”

    “我不過想要個安身的地方，我有什麼錯！”

    她眼眶裏流出血淚。

    秦酒酒抿著嘴沒說話，何毅卻聽得一頭霧水。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家一直積德行善，怎麼可能是我們家乾的。”

    何家南下後，一直在做慈善，何毅就是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的，他根本不相信，自家人會幹出害人的事。

    他們都是好人！

    “呵呵，積德行善，那是他們心虛！”

    女鬼像是聽到什麼極其好笑的笑話一樣，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的嘴因為畸形粘連在一起，此時也被她笑掉了下來。

    場面相當詭異。

    接下來，女鬼停止了那古怪瘮人的笑聲，開始講述故事。

    她曾經是何家的孩子，但因為當時何家做生意，在外惹了禍，被人下咒。

    說會生出一畸形兒，同時這孩子出生後，何家的生意會一落千丈。

    而她就是那個畸形兒，在她降生後，何家的生意果然就如同詛咒一樣，大不如從前。

    他們去找當時有名的道士，來解這死局，沒想到那道士給的辦法，是將畸形兒半埋在梨樹下，不給吃喝，讓她活活餓死，被蛆蟲蠶食，化作肥料才行。

    這樣做了後，何家的生意當真恢復，直到她怨氣太重，藉着梨樹化成厲鬼。

    何家生意再次降入冰點。

    當家人來求她，只要他放過何家，他們會離開，往後一定好好供奉她。

    女鬼見她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心軟便答應下來。

    後來何家舉家南下，這院子便只剩她，也樂得清淨。

    直到何毅回來，打破了這份安逸。

    是何家先破了約定的！

    女鬼每一個字，都帶著不滿的憤怒，聽得何毅有些彆扭。

    他聽說自己有個畸形的太奶奶，但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檔子事，時間過了這麼久，當年的何家當家人，也已經駕鶴歸西。

    那時的約定，到現在已經沒什麼人知道了，何毅這種小輩就更不可能知道。

    但到底是自己不遵守規矩，何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求助性地看向秦酒酒，他一個快三十的人了，現在還沒一個小姑娘可靠。

    “你們的事，我無從干涉，不過殺人就是不對，我看在你身上沒有孽債的份上，你若是想轉世投胎，我可以幫你。”

    半晌後，秦酒酒才緩慢開口。

    冤有頭債有主，這些不應當讓後輩承擔，但女鬼若是不想放下仇恨，秦酒酒也表示理解。

    不過，女鬼若是想傷害何毅，她一定會阻止的。

    女鬼聽到秦酒酒的話，木訥的神情明顯一愣，看她也像是在看傻子一樣。

    “我剛纔可是差點弄死你。”

    你這道士這麼大度？

    “我知道，所以我把你的軀體打散了，咱們算是扯平了。”

    “……”

    女鬼現在纔想起自己現在的情況，可比秦酒酒慘多了。

    顯然這個道士，並沒有那麼大度。

    “你要我做什麼。”

    從多年前，女鬼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好事。

    就算有，那也不會是她的。

    她現在還清楚地記得，母親離開前又生了個健康的妹妹，妹妹很好看，比她好看多了。

    大家都很喜歡那個妹妹，跟看她時不同，不是厭惡也不是傷感和憐憫。

    那是一種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的眼神。

    你說她不嫉妒嗎？

    怎麼可能，沒有人不會嫉妒。

    但她還是沒對妹妹下手，大概是第一次見母親的笑臉，讓她動容吧。

    秦酒酒將女鬼臉上細微的情緒，收入眼底。

    “有一個條件。”

    “什麼？”

    “下輩子好好做人吧。”

    “……”

    這個條件，是一人一鬼沒想到的，就這麼簡單？

    “別那麼看著我，現在好好做人並不容易。”

    秦酒酒反而完全不覺得自己說的有問題，簡單給肩膀止血後，蹲在地上，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個香爐。

    自顧自地開始鼓搗。

    何毅居然覺得秦酒酒說得有幾分道理，比起當鬼，其實當人要痛苦多了。

    女鬼只有一顆腦袋癱在地上，看到秦酒酒的動作，有些不可置信。

    她根本不相通道士，所以秦酒酒說要給她投胎的機會，她也只以為是在放屁。

    但面前這個看起來就不靠譜的，跟她記憶中的刻板印象完全不一樣。

    沒一會兒。

    秦酒酒就把一切準備好，在女鬼身下畫了法陣，她也點上幾炷香，嘴裏唸叨著些聽不懂的咒文。

    女鬼真的感覺到有什麼力量在牽引她，頭顱飛在半空中，濃重的鬼氣被慢慢剝離，藏在其中剔透的靈體顯現出來。

    就在此時，發呆的何毅像是想到什麼，衝上麵大喊一聲。

    “那個，您母親過得很好，我聽說到最後，她還在思念您！”

    “……是嘛。”

    短短兩個字後，靈體緩緩消散，不知是淚，還是雨珠從天上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