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放不下的只有你
“月久,你冷靜點。”宋燁看著自己相交多年的摯友,眼底近乎瘋狂的色彩,冰冷道:“你自己也是懂醫的,她發病時的反應,你心裏沒數嗎?她的心臟已經衰竭了,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好好珍惜這三個月,別讓自己後悔。”
這是宋燁第一次見到素來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男人,爲了一個女人幾乎要發瘋,恨不能給自己一拳的樣子。
他很清楚這個女人在摯友心中的地位,以摯友的性格,對方必定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但身為一個醫生,他見慣了生離死別,也有責任有義務將真相告知對方。
不是他冷血無情,不是他麻木不仁,而是這個女人僅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他希望摯友能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時光。
宋燁這般想著,抬起頭看向病床上的女人,對方很明顯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可她的表情始終十分平靜。好像要死的人不是她一般,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溫月久。
既不出聲,也不難過,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般,又或者對自己的生命根本不在乎。
可他能看出,她看溫月久的眼神,分明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慈愛?
宋燁感覺這種詞用在摯友和對方身上,有點怪怪的。可是他很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尤其是當摯友發現對方醒了,躊躇的想要上前,卻又害怕面對她垂死事實時,女人的眼神格外溫柔,就像在看自家親手養成的傲嬌少年得知老母親生病後的眼神,充滿著包容和憐惜,以及一抹愧疚,愧疚自己給不了對方更多的陪伴。
而事實上…
寧淺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會這麼快面臨死亡!
她如果知道這一切,她根本不會招惹溫月久!
明知道陪不了對方一輩子,還跟對方談戀愛,那不是坑人嗎?
至於為什麼沒反應?
當然是因為死去的只是原主的軀殼,又不是她自己!
996看著自家宿主端著溫柔平靜的面孔,實則在意識裡不停的詛咒自己,嚇得一句話都不敢嗶嗶。
開什麼玩笑,它又不想被玩廢!
更何況,要是自家宿主知道,它這個弱雞智障其實在她面前耍了個小心眼。發現她跟boss有接觸後,故意瞞著她這麼重要的事情,她不得將它先玩廢了再撕碎了?!
它可太清楚自家狗宿主的性格,根本不是主人口中的“溫柔善良,耿直天真”,她根本就是個黑心蓮!
腹黑,心機,白蓮!
“男朋友,我只是要死了,不是已經死了,你離我這麼遠幹什麼?”
寧淺笑著,衝溫月久招了招手,如同在招呼自家大型忠犬般,還在男人靠近時,順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隨後靠在男人懷中,拽著他一隻胳膊,揚了揚臉蛋,“我想吃蘋果。”
溫月久低頭,看了下自己被禁錮住的一隻胳膊,沒有抽出來的意思,反手拿了床頭果籃裡的一個蘋果,隨後沉默的將蘋果放在膝蓋上,拿出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的削著。
全程默不作聲。
寧淺卻好似開了閘的水龍頭,不時嘰嘰喳喳。
“男朋友,你削的蘋果好醜。”
寧淺拽著男人胳膊,一邊滿意的啃著蘋果,一邊又傲嬌的吐槽。
隨後她戳了戳男人的腰,想要撓對方癢癢肉,卻發現男人還是不笑。於是道,“男朋友,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醜?不然你怎麼不敢看我?”
寧淺又摸出一面小鏡子,自己照了照,“明明還是那麼漂亮,還多了點病態美的嬌弱呢,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啊,男朋友?”
“……”
直至最後,溫月久也沒說一句話。
寧淺嘆了口氣,耷拉下來腦袋,“溫月久,你是不是後悔跟我在一起了?”
男人終於有了反應,一下抱住了寧淺,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哭得傷心欲絕。
他好恨上蒼,為什麼將她送到他的身邊,給了他那麼多溫暖與心動後,又要將她從他身邊奪走?
他好恨神佛,為什麼他都已經那麼努力的許願,只要能留她在他身邊,他已經願意放下心中所有的陰暗!
他也好恨自己…
為什麼明明第一眼就對她有了好感,卻還要試探她,懷疑她,惹她不開心,在她面前故作冷淡,耽誤了跟她相處的最佳時間!
他真的好恨!
寧淺驚訝的發現,溫月久突然從一個白天要忙工作,晚上要陪母親的大忙人,變成了一個只會黏著她的磨人小妖精。
每天三餐親手做,兩眼不離開她。
除了飲食上小心翼翼,還不許她操心任何事。
看著溫月久什麼事都放下,連他最在意的癲癇藥品上市計劃,都拋到腦後。寧淺真的很想告訴他,就算他再小心,她現在也不會立刻去世,相反,到了原主本該的那一天,就算他再精細的照顧她,也無法多留她哪怕一刻。
可每當她試圖勸他時,他近乎世界毀滅般絕望的眼神,令她根本無法說出事實,以及她的謀算。
於是,寧淺白天陪著溫月久,晚上趁他回去休息時,纔會悄悄爬起來,用手機跟老院長聯絡。有時會將一些自己想法和心得分享給對方,有時會問對方關於阮青嵐的調查進展如何,有時會關心一下淩氏和凌君鴻的現狀。
直至這一天,溫月久得知,淩氏集團終於發現自己上當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被人放出風聲,遭到銀行上門討債,陷入前所未有的金融危機…
他第一時間猜到,寧淺只是在他面前裝乖,她一直以來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對付淩氏!
哪怕死,她也要搞死淩氏!
“凌君鴻,對你就這麼重要嗎?”重要到,哪怕臨死前最後一刻,都在想著報復對方?
寧淺搖頭。她知道男人很瘋狂,很憤怒,很執拗,但也很愛她…
只看他幾乎砸爛了屋裏所有的電子裝置,唯獨沒傷到她一絲一毫,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愛她。
她不會用什麼“我陪不了他了,乾脆找個仇恨點讓他忘了我”“寧願他恨我也不要他陪我死”之類的藉口去傷害他,那會讓他變得更加偏執。
她還想告訴他,哪怕世上有再多不如意,但確實曾有人真心愛過他。哪怕不能廝守終生,也不要在最後的時間裏,給彼此留下一絲遺憾。
於是她想了想,十分認真道:“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有什麼放不下的,只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