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面對杜大嫂的譏諷，面不改色，“我只知道，按照大梁律法，不敬公婆，口出惡語，皆是犯七出之條，應當送到縣衙受杖刑，重新修習女德女規。”

    “你嚇什麼人……”杜大嫂是個色荏厲苒的紙老虎，她聽說過林六孃的名聲，知道就連一向刁鑽的張婆子也在林六娘手上吃過虧，聽她這麼一說，也不由得有些害怕，灰溜溜地離開了。

    林六娘也懶得分出多餘的精力給杜大嫂，她進了屋子，關切地看向杜芸兒，“你怎麼樣？”

    “我沒事，左右不過是那些話，我聽也聽膩了。”杜芸兒的臉上一片平靜，是不知聽了多少這樣的難聽話纔有的如此淡然。

    杜芸兒看著林六娘，反倒有些歉意，“是我連累你了，害你也受了我大嫂的難聽話。”

    林六娘搖了搖頭，看到了床榻上的杜屠夫，杜屠夫臉色灰敗，看上去已經沒有幾口進出的氣。

    再看屋子裏侍奉左右的，只有一個杜芸兒。

    林六娘不禁有些氣憤，“你哥呢？”

    杜芸兒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然而林六娘卻從她疲憊又失望的眼神裡頭讀懂了，只怕杜老大不願管明顯沒幾天好活的爹，不願意在其中浪費錢財和人力。

    杜芸兒動作熟練又輕柔地給杜屠戶餵了藥，吃過了藥後，杜屠夫的呼吸才稍微好了些。

    杜芸兒站起身來，對林六娘道，“到我的屋子裏頭說話吧。”

    到了杜芸兒的屋子後，杜芸兒說起了剛纔沒有說完的話。

    “我大哥如今在外面做工呢。從前家裏開銷其實都指望著我爹，我爹驟然這麼一倒下，我大哥出去做工的錢也只夠勉強抵過活，更何況還要養他一家子呢。”

    杜雲兒的言下之意和林六娘剛纔猜測的一樣，杜老大並不想管病重的父親。

    要不然杜老大也不會對妻子對杜芸兒的挑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起來杜大哥心裏對杜芸兒也是有怨言的，覺得從前娘在世時偏心妹妹，爹也是如此。甚至還覺得杜屠戶私藏了一筆錢留給杜芸兒，因此不願意拿出錢來給杜屠戶治病。

    爲了這事，杜老大有一次不小心透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還和杜芸兒吵了一架。

    杜芸兒說起杜老大，也對他十分失望，“我大嫂也就罷了，終歸我爹沒養過她……可是我爹何曾虧待過我大哥，我大哥說我爹私藏了錢給我，可是我爹當初為他娶大嫂掏空了積蓄，他怎的就不記得？”

    杜芸兒不願再談起沒良心的大哥，抹了一把眼淚，問林六娘，“對了，六娘，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林六娘也曉得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杜芸兒家裏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多摻和，便也轉了一個話題。

    “芸兒姐，是這樣的，我最近在給縣上的飯館供貨，缺些人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幫忙，我按照五十文一天的價格付你工錢……”

    “我怎麼能再收你的錢？”杜芸兒有些吃驚，沒想到林六娘一開口就是這麼多錢，隨即婉拒道，“你若是需要我幫忙，我有空時去幫你便是了。”

    “你別急著拒絕，我這是真忙不過來，要找人幫忙，你可別覺得我是在同情你，這就是個正經的活兒，不找你也有其他人，只是我最信得過你……”

    林六娘想了想，稍微向杜芸兒透露道，“實不相瞞，我現在每日向縣裏的飯館送上百來份的糕點，需得個手快嘴嚴的人來幫我，你若是來反倒是我欠了你的人情呢！”

    杜芸兒聽林六娘話說到這份上，便也答應道，“六娘，你既是這樣說，我也不和你客氣了。只是別說什麼欠不欠人情的，你之前幫我良多，若是我能幫到你，就是再好不過了。更何況你還付我工錢，倒叫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便如此說定了。”林六娘和杜芸兒敲定了此事，“明日早上卯時你來我家幫忙，也一併來吃早飯，不用和我客氣。”

    “好，謝謝你，六娘。”雖然林六娘話說得客氣，但是杜芸兒也知道，林六娘並不是找不到人，也是特意關照自己。

    都說大恩不言謝。林六娘多次幫助自己的恩情，她杜芸兒真是不知道要償還到何時了。

    杜芸兒一路把林六娘送到大門口，走時林六娘還去看望了杜屠戶，看杜屠戶臉色青紫，呼吸深慢，只怕時日無多了。

    林六娘心中嘆了口氣，面上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對和自己有相同境遇的杜芸兒更加同情。

    失去爹爹的悲痛，她幼時就已經嘗受過了。她實在不忍心看見杜芸兒在受過那麼多苦難後，還有再遭受失去至親的痛苦。

    回到周家後，林六娘還再想著杜芸兒的事情，由此想到了幼年時自己爹爹病重的那段日子，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然而院子裡新發芽的占城稻吸引了林六孃的注意力，讓她一下子把別的事情拋之腦後了。

    這幾日林六娘一直用玉石珠子泡過的水來澆新被她種下的占城稻種子，沒有想到比上次更早的長出了芽。

    林六娘不禁十分欣喜，也隱隱篤定了心中的猜測。

    看來這珠子果然能夠讓植物生長得更快。

    林六娘根據這珠子的性質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淨水珠。

    根據現在林六孃的推測，這淨水珠可以吸收水中的雜質，被它淨化過的水可以加快植物的生長，改變食物的味道，也能對人的身體有益。

    最後一點推測，是林六娘從周鶴川身上的變化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