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翠一下子就來了火氣，“好你個杜芸兒，想不到也是恩將仇報之人，這個白眼狼，白虧咱們當初冒著得罪鄭家的風險幫她了！”

    沒想到杜芸兒也跟村裏的那些人一樣，偷偷跟著她們到了山裏頭，採來了野山慄果去賣。

    孫二翠越想越氣，捋起袖子就想上去理論，想上去問問她為何如此沒良心，卻被林六娘一把子拉住了。

    孫二翠不解地回頭道，“二弟妹！你也不能如此濫好心啊！旁的人咱不管也就算了，可這杜芸兒明明受過咱們的恩惠，卻如此對咱們，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林六娘卻溫聲細語道，“大嫂莫氣，只是像我之前說的，那山裏的果子本就不屬於咱家，別人去摘就摘了……你看咱們這些天也沒撞上杜芸兒，想來她也是故意躲著咱們，不想和咱們撞見了難看……”

    這話說得倒是，凡是村裏那些摘果子去賣的，沒有一個知道羞恥知道避著她們的，都是明晃晃地在她們勉強搶摘果子。

    只是……

    孫二翠道，“她若是真沒臉見咱們，為何還要做這樣的事情？！”

    林六娘看向杜芸兒的方向，道，“你看杜芸兒身上的衣服雖然整潔但是已經很舊了，臉色也不好看，想來回家後過的日子也不好……”

    林六娘輕輕嘆了一口氣，“想來杜芸兒和離回家後日子過得也不輕鬆，她家裏還有大哥大嫂，未必能容她，杜屠戶年紀大了，也不能長久庇佑她，她一個弱女子，叫她如何謀生呢？反正村裏也不止一個人學咱們摘果子了，咱們又何必和杜芸兒計較……”

    “弟妹，我看你就是太心軟了！”孫二翠卻有些恨鐵不成鋼，她這二弟妹做起生意來也是個腦子靈光的人，怎麼偏偏心腸這樣柔軟，若不是自己跟著她，真怕她被別人欺負去。

    孫二翠看著朝她笑得柔軟的林六娘，算了算了，二弟妹就是這樣心好的人，大不了以後自己多護著她就是了。

    “走吧大嫂，看這天色我怕再不走，等會兒就要下雨了。”

    聽到林六娘這麼說，孫二翠終於打消了去找杜芸兒算賬的念頭。

    不過林六娘說的還真沒錯，她們剛到村口，天上的雨就下起來了。

    還好，這時候離家也不遠了，林六娘和孫二翠趕緊加快步伐回到了家。

    回到家後，林六娘先把買來的新鮮鱖魚宰殺後洗淨，將頭尾用精鹽醃漬片刻，然後用石頭壓制，等待鱖魚自然發酵變臭，一般夏天是三天。

    如今天氣冷，一直等到五天後，被壓在石塊下的鱖魚才散發出若有若無的臭味來。

    一大早，林六娘見廚房裏的鱖魚已經醃製得差不多了，便拿出來放在盤子裡取用。

    她熟練地把鍋燒開，將豆腐切成一字條鋪在鍋底，等到豆腐炸至金黃，撈到罈子底擺好。

    這時候又放少許油，把淹漬好的鱖魚下入鍋中浸炸至色呈金黃且熟時，再撈出來瀝油。

    這時候炸過鱖魚留在鍋底，散發出魚香味，林六娘又往鍋中投入薑片、蒜片、馬耳朵蔥，黑毛豬丁，徽州筍丁、野山椒和辣椒醬，炒出香味，摻入鮮湯。

    等到燒出味後，林六娘用漏勺撈起浮渣，再下入炸好的臭鱖魚，調入白糖、醬汁，在這一步，林六娘加入了可以改變臭鱖魚味道的六味子，加進去後不久，那臭味就被六味子調和成了一種魚肉鮮香味。

    等那鱖魚燒入味後林六娘再用溼生粉勾薄芡，起鍋整齊地裝進一旁的罈子裡，再將炒好的黑毛豬丁，徽州筍丁蓋在臭桂魚上面，最後用香蔥稍加點綴，這道改良後的“臭鱖魚”就成了。

    孫二翠在廚房裏做著果糕，聞著那鍋裡的香味由臭不可聞變得鮮香勾人，忍不住問道，“二弟妹，你這做的又是什麼呀？”

    “這叫‘臭鱖魚’。”

    “我當然知道弟妹你這是在做魚，只是我聞著怎麼這麼奇怪呢？一開始那麼臭，現在聞起來倒香得很。”

    “大嫂一開始聞到的臭味是鱖魚自然發酵的味道，這樣做出來的魚肉鮮嫩可口，只是我怕味道有人無法接受，便用六味子改了這道菜的味道。”

    豐樂飯館。

    林六娘交完了貨，問來福，“來福，掌櫃的在嗎？”

    林六娘今日做好了改良的臭鱖魚，封在罈子裏帶過來了，正打算叫李掌櫃品鑑一番。

    “我叔叔如今不在店裏呢！”來福說著卻嘆了一口氣說，“唉我這個叔叔呀，因著最近要賣飯館，一心想著在飯館賣掉之前，再做出一罈好酒來，你是知道的我們豐樂飯館最初以香米酒出名，可是今年災荒，香米稻的產量本就不多，至今還被永樂酒樓壟斷……”

    “……於是我叔叔便想找可以用來替代香米的酒麴，最近是轉遍了城裏，還跑到鄉下去了幾趟呢！”

    “行。”林六娘也只是聽了一嘴，她把裝有臭鱖魚的罈子放下，說，“那這新菜我就放這兒了，等明日來的時候再叫掌櫃的給我些意見。”

    今日出門早，從豐樂飯館裏頭出來的時候，日頭還早，孫二翠神秘兮兮地就要拉林六娘往集市的方向走，林六娘有些不明所以，“大嫂怎麼了？”

    孫二翠哼了一聲道，“我今日倒要瞧那小妮子是不是還在賣野山慄果！”

    林六娘被她拉著走了一段路，聽她這樣說，有些無奈道，“算了大嫂，我們還是回去吧，現在村裏也不止杜芸兒一個人跟我們學……”

    “不行！”孫二翠十分氣憤，“其他人這樣做也就罷了，可是杜芸兒還受過咱們的恩情，竟然如此忘恩負義，真是氣死我了，當初就不該管這小妮子！”

    兩個人正在路上說著，突然就見到了迎面而來的杜芸兒。

    杜雲兒拉著一車野山慄果，粗糙的麻繩深深地嵌進了她的肩膀裡，她一邊吃力地拉著車，一邊默默地流著眼淚，看上去十分狼狽。

    “芸兒姐，你怎麼了？”林六娘見她這樣子，忍不住關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