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娘賠著笑，“小姐看錯了，這都是新鮮的果子，就是熟了點，熟的好呀……”

    “我不喜歡。”胡又晴把手裏的果子放下，轉頭又去了林六孃的攤子，“還是這位夫人的果子新鮮，看著色澤明亮，我心裏頭也歡喜，給我都包起來吧。”

    林六娘還是頭一次見胡又晴做出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忍不住笑了。

    林六娘知道她是為自己出氣，心裏也有些感動，她把剩下的果子都包起來給了胡又晴，並沒有收錢。

    “拿去吃吧，你就當是朋友送給你吃的。”

    旁邊的馬大娘見到林六娘和胡又晴熟絡的樣子，也明白過來了，自己這是被耍了。她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看胡又晴是個富家小姐，並不敢發作，只是暗暗在心裏又給周家記上了一筆賬。

    胡又晴從林六娘手中接過果子，卻忽然輕嘆了口氣，“六娘，你今日有沒有空，能不能陪我說說話？”

    剛纔胡又晴出現的時候臉色就有些不對勁，林六娘還是第一次見到，胡又晴臉上出現如此失落的神色。

    “好。”

    林六娘也有些擔心她，答應下來。

    她看向孫二翠道，“大嫂，那你先回去吧。”

    孫二翠這會兒子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在胡府門口把她們帶進去的胡家大小姐嗎？後來還來自家攤子上買過東西。

    不過，二弟妹什麼時候和胡家大小姐關係這麼好？胡家大小姐還特意給她出氣。

    孫二翠心裏想著二弟妹和胡家大小姐相熟也是好事，便回道，“行，那弟妹我先回去，你也記得早些回來。”

    集市上不方便說話，胡又晴帶著林六娘到了城裏裡的茶樓。

    “胡大小姐，還是樓上老位置？”茶樓的夥計認識胡大小姐，趕忙把她們迎上了上座。

    在樓上坐了下來後，胡又晴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著茶，看著窗外，林六娘見此有些擔心地問道。

    “又晴，你今日是怎麼了？”

    不料胡又晴卻並不回答林六孃的話，反而問林六娘說，“六娘你可知道我的身世？”

    胡又晴自顧自的說，“我爹子嗣艱難，人到中年只得了我這一個女兒，又因我生母早逝，便將我帶在身邊親自撫養……因為我爹沒有別的孩子，所以我一直是被當作繼承人養大，我知道別人對此多有閒話，但我不在乎，我只想向我爹證明，他的眼光沒有錯，我也可以支撐起整個胡家……”

    “直到我爹新納的妾室生下了王思，我從沒見過我爹如此高興的樣子……原來他對我的存在一直抱有遺憾，他當即就抬了那名妾室為妻，也就是我現在的繼母……我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放棄了我……”

    胡又晴的笑容裡充滿苦澀，“可是我爹忘了，我至今未嫁，是因為他說，要把胡家的生意交給我，所以讓我留在家中，自行招贅……我這些年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生意上，也無心考慮婚嫁之事，如今胡思出生了之後，我爹再也不提之前的話，反而默許繼母開始給我相看人家……”

    林六娘握住了胡又晴放在桌上的手，有些心疼她。

    胡又晴到目前為止也並不怨恨胡思，不怨恨胡老爺，只是多年的努力都被告訴是無用功，她女子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原罪，讓胡又晴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可笑我從前還自恃和那些只能相夫教子的女子不同，如今看來也不過一樣罷了。”胡又晴自嘲道。

    “又晴，你別難過，你是你爹第一個孩子，又是被他親手帶大，你對於你爹來說始終是特殊的，你爹也一定是疼愛你的，不會縱容你繼母把你隨便嫁出的。”

    林六娘知道胡又晴在意的始終是她爹的態度，於是安慰道，“或許你爹正是知道，這個世道女子做生意艱難，要遭人非議，不捨得你如此辛苦，所以在你弟弟出生以後，他更想給你找一個好的歸宿，這或許也是做爹的一致想法吧！都希望兒女走上一條最順遂最平安的道路……”

    “但那已經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了……”胡又晴聽了林六孃的安慰，漸漸平靜下來，“我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外面的人都在議論我，為何還不出嫁，但是我並不想就這樣嫁出去，被困在宅院裏頭做相夫教子的婦人……我的繼母也一心想把我嫁出去，生怕我和她的親兒子爭家產……”

    胡又晴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我那繼母擔心此事擔心得要死，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從未想過和胡思搶東西，我爹要把家產給誰，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從未想過爭奪不屬於我的東西……”

    “又晴，其實我想跟你說，離開胡老爺來說，你本身已經是女子中很優秀的人，你一個人開起了雲裳樓，在城裏，沒有一家成衣鋪子比得上你的雲裳樓，這是多少女子也做不到的事情啊……”

    林六娘認真地看著胡又晴，明亮的眼睛裏寫滿了真心實意的崇拜和讚歎，被她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的胡又晴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胡又晴聽她說起雲裳樓，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那雲裳樓一開始只是一個小鋪子，是我娘當初的陪嫁，也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若是將來我爹把胡府留給胡思，我那繼母不容我，我便抱著我的雲裳樓做老姑娘去……”

    胡又晴半開玩笑半真心道，“到時候我給你的孩子當乾孃，你可不許嫌棄我……”

    “怎麼會？”林六娘先替她還沒影兒的孩子火速認下了一個乾孃，“我將來的孩子若是知道有這麼一個漂亮又大方的乾孃不知道有多願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