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殿下今晚可要那週會元伺候
周鶴川被人帶到了大長公主府,然而在此過程中,大長公主並沒有露面。
周鶴川是從牢獄中被人帶走的,這些人態度雖然客氣卻帶著一絲強硬,不容拒絕。
周鶴川看出他們對自己並無傷害之意,也十分識趣,並沒多說什麼,就跟著他們走了,甚至對於他們要給自己蒙上眼睛這件事情也接受良好。
這倒是讓那位一直跟隨大長公主的老侍官對他態度柔和了幾分,便多說了幾句:“你今晚就在這裏歇息,不過屋子裏的燈不要過早熄,或許等會兒殿下會傳召你。”
等周鶴川安置妥當了,老侍官便去回稟大長公主。
奇怪的是大長公主也沒有說要傳召周鶴川,只是靜默了一會兒。
老侍官大著膽子說:“殿下若是覺得那人閤眼,何必管外人言論,殿下這些年的苦,奴婢看在眼裏,就這件小事,殿下若是願意,奴才一定會給您辦妥貼。”
大長公主啞然失笑:“他纔多大?”
她突然就嘆了口氣:“本宮只是想到,若是瑜哥兒還活著,也大約是這把年紀——”
老侍官沉默地低著頭,他陪伴大長公主多年,雖然知道瑜哥兒就是大長公主和肖將軍唯一的兒子,肖懷瑜。
可是肖懷瑜已於十多年前隨著肖將軍一起客死他鄉,這件事情也是大長公主心裏永遠的痛。
十多年前肖將軍中了賊匪的毒箭身亡,肖懷瑜被身邊的侍衛護著,雖然逃了出去,但是沒逃多久就被逼墜落懸崖,屍骨找到的時候已經面目不清,慘不忍睹。
老侍官仍然記得十年前的那一天,大長公主同時收到了丈夫和兒子的死訊,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關了一天,再出來的時候,就永遠的把自己的心塵封起來了,變成了如今這個外界眼裏心狠手辣,可止小兒夜啼的大長公主。
老侍官知道大長公主說出這話,便是真對那周鶴川沒意思了,他心裏也覺得悽然,殿下之前爲了保護陛下受了傷,自此子嗣艱難,小主子十多年前去後,便再也不可能有孩子。
不過老侍官心裏也明白了,原來殿下是因為想起了小主子,才破例救下了周鶴川。
老侍官說:“奴婢明白了,奴婢會叫下人們小心伺候著。”既然搞清楚了殿下的心思,那就不能按照原來的想法對待周鶴川了。
半夜時分。
對於大長公主而言,又是一個輾轉難寐的夜晚,她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侍候,因此披了件衣裳獨自起床。
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想去見見今日被她帶回來的那個少年。
或許是夜深孤寂,讓她想起了過去的傷心事。
大長公主起身的動靜驚醒了外面守夜的侍女,然而大長公主卻拒絕了她們的陪同,獨自一人提著燈籠走去了周鶴川暫時安置的院子。
周鶴川的屋子亮著燈,窗戶上映著他的身影,他好像在與自己下棋。
大長公主在屋子面前靜靜站了一會兒,直到周鶴川開口說:“殿下既然在門口了,何不進來?”
“嘎吱——”大長公主伸手推開了門。
昏黃的燭火在燈盞裡跳躍,映照出少年年輕的臉龐,大長公主似乎是推開了歲月的門,讓她恍惚回到當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面前的少年嘴角噙笑,眼神卻冷漠,他不是他。
他永遠是沉默的,他是大梁王朝最鋒利的一把刀,然而在自己面前,卻永遠是那個笨拙的少年。
其實大長公主不太會因為周鶴川聯想到他,因為他們實在是太不同了。
周鶴川更多的是讓她想到她那個早夭的孩子,不過大長公主分得清現實和過去,她不是個喜歡找替代物品的人,如果一直沉湎於過去,她也走不到現在。
大長公主瞧了一眼朝她行了大禮的周鶴川:“免禮——”
大長公主說:“坐吧。”
桌上擺著一局殘棋,是剛纔周鶴川自己跟自己下的。
大長公主也沒問他,為什麼現在還亮著燈,只是拿起了棋子,“陪本宮下一局。”
周鶴川也摸不準這位神秘的大長公主究竟要做什麼,但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命運就捏在這位殿下手裏。
話太多明顯不是個明智的事。
周鶴川安安靜靜地陪著大長公主下了一盤,兩人沉默無聲,棋盤上卻廝殺的厲害。
終究是大長公主漸漸落了下風,她突然鬆開了手中的棋子,任由那一把墜落在棋局上,毀了整盤棋。
周鶴川默然。
大長公主說:“本宮不喜歡輸給別人,行了,你下棋也是一把好手,看得出來是個聰明人。”
她站起來:“本宮聽說你之前和大理寺卿說了些什麼,竟然讓他把你特意安排到了單間,還換了個好去處——”
大長公主盯緊他:“大理寺卿和少卿那個人不同,不是個能通融的,你能把他說動也算本事。”
在絕對的強權面前,周鶴川無意隱瞞,也知道瞞不了,說:“寺卿大人為人公正,在下也只是據實以告,至於他心中是何思量,在下也不得而知。”
周鶴川這話的意思便是說,他原原本本的跟大理寺卿說了事情原委,至於大理寺卿的做法是他不能左右的。
當然了,周鶴川也很是一番暗示,關於這其中牽扯的權力鬥爭。
大理寺卿愛才之心,再加上週鶴川闡明的利弊,心知不能再叫其他勢力渾水摸魚,對周鶴川作出不利之事,這纔給他安排了單獨的房間,又禁止別人接觸他。
也正因此周鶴川這幾天沒遭什麼罪。
大長公主輕笑了一聲,對他有些賞識:“你倒是看得清形勢,如此看來你那在外的娘子倒是白焦心思了——”
聽大長公主提起林六娘,周鶴川紋絲不動的神情纔有了些許變化。
大長公主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故意說:“今日你娘子敲打大理寺外鳴冤鼓,那陣仗真是本宮看了都感動。”
周鶴川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成拳,要敲打鳴冤鼓,須得受鞭刑,他忍不住問:“她如今怎麼樣了?”
大長公主沒有回答,反而說:“本宮能把你從牢獄裏撈出來,自然也能把你從這件事情裡撈出來,但是不是沒有代價的。”
大長公主意味深長:“你從這裏出去了,不就能親自去看你娘子怎麼樣了嗎?”
周鶴川閉了閉眼,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其實向來冷靜自持,只是聽到林六孃的事情,難免不受控制,洩露心神。
他問:“殿下想叫我做什麼?”
大長公主說:“本宮要你如期參加殿試,再次奪得魁首,留在翰林院,為本宮所用。”
大長公主當然不可能只因爲周鶴川和舊人幾分相似,就把他從大理寺公然帶走。
畢竟這對於大長公主而言也是有幾分風險的,皇帝看著敬重她,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冰冷的皇位已經把曾經信賴依賴自己的弟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