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在心裏叫苦，怎麼大長公主也來了？

    他畢恭畢敬地拜見了大長公主，請她上座，摸不準這位殿下到底是來幹什麼。

    大長公主卻說：“你審你的案子，本宮只是瞧著這裏熱鬧，過來看一看。”

    大長公主態度坦然，似乎真是隨意路過，而她往上面一坐，大理寺少卿又怎能放鬆下來，覺得渾身緊繃，生怕自己出了什麼差池。

    大理寺少卿只恨自己沒有請一個月的假，避開這段日子的禍事。

    真是造孽啊！他怎麼就忘了，大長公主這些天因為文御史的事情，是大理寺的常客，好巧不巧，今天就被她撞上了。

    大理寺少卿試探著說：“這女子敲了鳴冤鼓，是該先受鞭刑的，纔剛打了第一鞭，您看要不然繼續？”

    大長公主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護甲，旁邊的侍官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訓斥道：“大膽！殿下眼前怎能見血？”

    大理寺少卿官場浸淫多年，立刻附和道：“既是如此，鞭刑就免了，直接審案子吧！”

    大理寺少卿給自己心腹使了使眼色，叫他們退到一旁去。

    大長公主一直沒說話，然而她坐在旁邊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大理寺少卿喘不過氣來。

    大理寺少卿一邊審案子，一邊偷偷的瞄公主的臉色，心裏不住的打著鼓，只想快快結束。

    林六娘雖說受了一鞭，但沒有因為身上的疼痛失去禮節，她不卑不亢，有理有據：“民婦斗膽直言，當朝禮部顧侍郎，曾威逼利誘我家夫君參與考場舞弊，被我夫君拒絕後懷恨在心，還在我夫君的號舍上動了手腳，大人一查便知，夫君又怎麼可能跟顧侍郎勾結在一起，做出這等舞弊之事？”

    林六娘這些天也沒閒著，四處打探了不少訊息，說：“分明是顧侍郎私自洩題，訊息走漏了出去……那落榜考生心懷不滿，卻因為未知全貌，讓我夫君無辜受牽連，懇請大人仔細查明，還我夫君一個清白。”

    大理寺少卿低頭看著手中這兩份請願書，上面除了孫固言的作證，不乏有一些有名有姓的生員，大理寺少卿看到這裏聽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些信了。

    說起來，那落榜書生是起因，周鶴川只是被人拿來放大此事的引子，往其中深挖，其實是幾方勢力的爭鬥。

    大理寺少卿心裏現在也明白，這周鶴川實屬倒黴，但是就算他心裏明白，也不能把他放走。

    大理寺少卿犯難了，他沉吟片刻，說：“茲事體大，本官不能輕易放人，但你說的情況本官已經瞭解，你先回去等待通知，本官定不會冤枉一個無辜之人。”

    林六娘對於這樣的結果也有預料，她沒指望大理寺現在就能把周鶴川放出來，不過是想借此造一波聲勢，以此避免有人把罪名按在周鶴川頭上。

    所以她一來借煮水茶樓把事實的真相宣傳出去，二來敲打鳴冤鼓，引來百姓圍觀，這樣雙管齊下，那背後黑手的陰謀就不能得逞，至少不能悄無聲息的就把周鶴川處理了。

    林六娘朝著大理寺少卿磕了一個頭：“還望大人明察秋毫，還我夫君一個公道。”

    她磕得十分用力，在抬起頭的時候額頭已有些紅腫，頭髮也散亂開來。

    圍在外面的百姓竊竊私語。

    “這周娘子也太可憐了，瞧她這樣子說的也不像是假話——”

    “誒，她一個弱女子，丈夫又被抓走了，想來是求告無門纔來擊鼓鳴冤的，哎喲，可憐喲——”

    “你們別說，倒是個烈性女子，只是我瞧著這件事情鬧得這麼大，恐怕不簡單，那週會元恐怕不能平安出來——”

    “也難怪周娘子如此著急了，她若是不來鬧一場，說不定週會元哪天就在牢裡出了事，周娘子也算是豁出去了——”

    “咳咳——”大理寺少卿說：“肅靜——周鶴川乃此案重要之人，陛下下令三司會審，本官也不能放走他，但是你且放心，你說的事情本官會代為稟報陛下，你回去耐心等候，若你所說屬實，你夫君自然會平安無事！”

    大理寺少卿餘光偷偷瞥了瞥旁邊的大長公主，又瞧了瞧門口因為林六娘而義憤填膺的百姓，只想迅速了結此事，說：“你為夫申冤也算是勇氣可嘉，來人啊，把周娘子送回去，給她請個好大夫——”

    大理寺少卿也是做個樣子給外面看，表明自己因為公事公辦不能放走周鶴川，但實際上還是個體恤百姓的好官。

    這下百姓的議論紛紛果然少了，但胡又晴卻十分心疼林六娘，在人群中不服氣的喊道：“周娘子敲打鳴冤鼓，就該給個說法纔是，如今這算怎麼回事？舞弊之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是就該給人放了！這樣說來周娘子不是白捱打了，如今的結果不還是跟從前一樣？這人都關了好些天了，什麼結果也沒有，再過幾天都該殿試了，再拖下去就算是證明週會元沒有作弊，也不能參加考試了——”

    人群中果然有人附和她：“如此說來也太可惜了，要是沒罪卻不能考試，豈不是無妄之災，不是白白浪費三年時間？”

    “我聽說這大理寺地牢陰冷，這週會元一介書生，也不知受得住受不住，把讀書人跟那些窮兇極惡的罪犯關在一起，真是有辱斯文啊——”

    “可別是用了私刑——”

    “嘶——”有人想到這種可能，倒吸一口冷氣。

    林六娘也趁機問：“不知道大人什麼時候能給民婦一個結果？這還有幾天就是殿試，我夫君寒窗苦讀數年，還望大人憐憫——”

    大理寺少卿仍是說：“你且回去等候便是，是陛下下了旨意，本官也不能抗旨。”

    大長公主突然發話了：“這週會元確實可惜，一介書生和死刑犯關押在一起，有辱斯文，本宮瞧著他家境貧寒，就是確有此事，也是受人指使的——不至於朝廷大官幫他一個窮書生奪魁吧——”

    大長公主搖了搖扇子：“那本宮倒真要懷疑這週會元是不是誰在外的私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