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廟會結束的第二天。

    堂屋裏，林六娘一邊數著錢，一邊擔心的道：“鶴川，要不然後頭的上元燈節，你就在家看書吧，我僱人和我去。”

    周鶴川卻說：“這些書我早已爛熟了，臨考前再看看便是了。”

    “當真？”

    旁邊的羅鶴軒插了句嘴：“堂妹，你莫擔心堂妹夫，他的學問啊，就是考狀元也使得，我瞧著這一批舉子裡，沒有人比得上堂妹夫！”

    得了周鶴川的保證，林六娘放下心來：“那行。”

    這時候林六娘也把所有的錢清點清楚了。

    她這些天賣鴨貨和綠豆糕，鴨貨的價格不等，比如說鴨心是一文錢一個，鴨脖是六文錢一個，鴨翅膀是四文錢一個……

    綠豆糕則是十文錢一包，一包六個。

    最開始他們還不敢做多，怕賣不掉就壞在手裏了，誰知道到後頭反而供不應求，又加做了許多。

    這樣算下來，除去成本，一共淨賣了三百多兩！

    羅鶴軒在一旁感嘆道：“怪不得這城裏擺攤的小販這樣多！”

    說起來，雖然士農工商，商為最下等，但是本朝並不像前朝一樣禁商，反而隱隱有鼓勵百姓從商的趨勢。

    也正因此本朝的地攤經濟十分發達。

    旁的不說，雖說讀書人總說銅臭味銅臭味，可這日子過得艱難，賺了錢填飽肚子纔是頭等要事。

    擺攤賺了錢嚐到好處，這些讀書人也就閉嘴了，甚至還有那俸祿連侍女都養不起的芝麻小官，也叫家裏人來街上擺攤，貼補家用。

    林六娘說：“這也是趕巧了熱鬧的時候，這大年初一到初十的廟會，正是一年裏人最多的時候，出來玩的人多，自然花錢的人也就多，若是放在平常，哪有這麼輕巧？這白日裏要備貨，晚上要出攤，一天都不得閒，有時候生意也不多，這此中苦楚多的是。”

    羅鶴軒道：“那等過了廟會和上元燈節你就不擺了吧，這也實在太辛苦了，尋常生意又不多。”

    林六娘說：“我瞧著我做的這兩樣東西賣的還行，還是看看日後的客人多不多再說。”

    這話說的不假，雖說廟會上擺攤的小販數不勝數，但就屬林六孃的地方客人最多。

    林六娘這兒人多了，其他地方人自然就少了，尤其是和林六娘一樣做吃食生意的，難免眼紅。

    只是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管理極其嚴格，不是那種小縣城能比的，即使有人眼紅，也不敢做些什麼違規矩的事情。

    因此這幾天林六娘做的生意很順利。

    羅鶴軒建議她：“既然光顧的客人這麼多，不如就開個鋪子吧！我有現成的鋪子，你拿過去改一改就好了！就當是我出的錢支援你的！”

    羅鶴軒這話說的輕鬆，然而他名下那幾間鋪子多是虧空，鋪子掌櫃欺他不懂，對他多有隱瞞，只怕不願林六娘接手，不過這就是後話了。

    林六娘謝過羅鶴軒的好意，這一次倒也沒拒絕。

    羅家的鋪子想來地段都是好的，或許日後自己真需要，不過眼下還是一步一步走為好。

    林六娘說：“這要開鋪子的事情，還是等我家夫君考完試再說，不過先謝過你了。”

    羅鶴軒不在意的揮揮手：“這算什麼？你本來就是我們家的人，如今倒是委屈你了。”

    說起這個林六娘不禁問道：“我爹當年究竟牽扯到了什麼事情？以至於這麼多年了，你家還如此忌諱？”

    羅鶴軒長嘆一口氣：“我家之前的人也不多，那幾個嘴一個比一個的嚴，什麼也問不出來，我好不容易纔打探些訊息，說是和當年宮中叛亂的事情有關，又說是那年賊匪作亂以至於肖將軍身亡有關……”

    羅鶴軒十分摸不著頭腦：“小叔叔一個文人，和這些事情又有什麼關係？”

    林六娘問：“肖將軍是誰？”

    提起肖青崖，羅鶴軒不禁肅然起敬：“肖將軍武功蓋世，為本朝武將第一人，是奉國老將軍的關門弟子……”

    “哦，對了，肖將軍還是大長公主的駙馬。”羅鶴軒說起這個，有些吞吞吐吐：“不過他們夫妻的感情並不是很和睦。”

    因此肖將軍死後這麼多年，也甚少和大長公主的名字一起提起。

    林六娘還想問些什麼，周鶴川卻先開口：“你的書看好了沒有？”

    羅鶴軒一臉苦色，“我這就去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妹夫脾氣溫和，可瞧著周鶴川，羅鶴軒就心裏發怵。

    羅鶴軒回屋看書後，林六娘問周鶴川：“你是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蹊蹺，所以不讓我問下去？”

    但林六娘實在好奇，爹到底是為何離開京城，為何隱姓埋名多年，甚至到最後一刻都不曾告訴過自己。

    周鶴川掩飾好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凝重，說：“京城向來是權力鬥爭的中心，岳父當年離開京城的時候，正是動亂的時候，想來是不小心牽扯到了什麼事情裡，不想連累家人，所以纔會來到休寧。”

    周鶴川說：“權力鬥爭無非就是那麼些事，岳父品性高潔，只怕是中了別人暗算，不得以遠走避禍。”

    林六娘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這樣多？”

    周鶴川被她問得一愣，嘴上說：“從前在徽州的時候，師父就和我說了不少朝堂上的事情，叫我謹言慎行，多加小心，這朝堂的你爭我奪，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周鶴川說起權力鬥爭的時候，心裏也涌起一種淡淡的厭惡，他也不知為何好像是在更早的時候，就無意捲到這種事情裡，對這些權力之事有一種異常的熟悉，好像是誰曾經教導過他。

    林六娘很擔憂：“既然朝堂這麼危險，那你以後……”

    周鶴川笑著安撫她：“這些都是皇室貴族和高層官員之間的暗潮洶涌，我即使有幸，日後高中，留在京城為官，也不過是個芝麻小官，哪裏會攪和到這些事情裡。”

    林六娘稍稍放了心，又問：“我記得之前師父給你寫了舉薦信，曾交代你到京城，上門拜訪……”

    周鶴川說：“如今才安定下來，正準備等上元燈節過後，找個適合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