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臨水軒後。

    不知怎的，林六娘卻總是想起宋若風對她說的那段話，以至於有些沉默寡言。

    直到躺上了床。

    林六娘背對著周鶴川，看著窗戶外面透進來的月光，難得的有些失眠了。

    直到炙熱的指尖輕輕的碰了碰她的脖子，隨著溫熱的呼吸聲傳過來周鶴川的聲音：“還沒睡嗎？”

    林六娘轉過身來，瞧著他如畫的眉目，高挺的鼻樑，稜角分明的下顎，她沒說話，心裏卻生出一種隱隱的擔憂。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像白玉一樣的面板。

    “嗯？”

    她的手被抓住了。

    她小聲的說：“夫君，你真好看——”

    周鶴川啞然失笑，可是他也從這一句平平無常的話中琢磨出些許不對勁來。

    他想起了白天的事情，突然嚴肅起來。

    “六娘，我有件事情得跟你交代清楚。”

    “？”

    周鶴川仔細說了孫盼雲之前“請他幫忙”的事情。

    周鶴川補充道：“關於她們三姐妹讀書的事情，師父原本也是看重的，我……”

    林六娘也聽周鶴川說了這三姐妹祖父和孫固言的淵源，低聲說：“我明白的，她拿這事來求你，又有正當理由，你不好拒絕……”

    林六娘說：“不過這也沒什麼，不過是叫你傳句話罷了，又是爲了讀書的事情，你又怎麼曉得她有別的心思……”

    白天林六娘聽孫盼雲說起這事的時候，後來心裏是有些梗，主要是不知道具體為什麼事情，如今知道了，心情也鬆快很多。

    過了一會兒，周鶴川聽見身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小心的給她捏了捏被子。

    望著她靜謐的睡顏，周鶴川的眼睛裏有柔和的春水，剛纔就看出了她有心事睡不著，所以特意跟她解釋。

    周鶴川默默地在心裏嘆了口氣，先前還煩惱六娘不會因為別的女子接近他而吃醋，可這六娘真悄悄的吃起了醋，他又覺得心疼了。

    看來這以後啊，還是他得警覺點，主動跟其他女子保持距離，就沒有這兩難的境地了。

    ……

    孫固言派人去給宋家說了一聲，宋若風受傷在孫家暫住幾天，順便表示了自己的歉意送了禮品上門。

    宋按察使知道宋若風的傷並無大礙，倒是沒生氣，也沒追究，反而大度的表示，這只是女兒家的小矛盾，笑呵呵的讓他們兄妹倆多住兩天。

    因此這幾天宋若風都在孫家養傷，林六娘沒事的時候也會去陪她。

    這天宋若風又在床上哀嚎：“我這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下床呀，我感覺自己身上都快長草了！”

    宋若風悲傷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做了那麼多好吃的東西，都下了我的肚子，還不能下床走走，這下子不知道要胖成什麼樣子了——”

    林六娘說：“那我下次少做點。”

    “別呀，別呀——”宋若風長嘆一口氣：“躺在床上不能動，就夠難受的了，再吃不到好吃的，我就要鬱悶死了——”

    “哦，對了。”宋若風抬起頭來問林六娘：“我叫你幫我買的話本，你今天帶來了沒有？”

    林六娘點點頭，把帶來的包裹放到她面前。

    前天宋若風說她躺的實在無聊，求她幫忙去買話本，給她列了一長串讓她看了都心驚肉跳的名字。

    她昨天在徽州城裏七繞八繞，好不容易纔按照宋若風說的，找到了那家書店，感覺像是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又讓她忍不住好奇起來。

    《金O梅》《漂亮寡婦》《俏郎君2》……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由於昨日她買的實在太多，老闆還給她塞了個神秘小冊子，說是贈品。

    林六娘遞給宋若風，宋若風卻嘿嘿一笑，推了回去：“這東西對我沒用，你拿著吧，說不定有大用處……”

    這贈品上面也沒有名字，正反都是牛皮紙做的封皮，林六娘猜想或許也是一個話本，便收下了。

    正當宋若風興致勃勃地翻著話本的時候，林六娘身邊的丫鬟紅裳匆匆地進來了。

    “夫人，夫人！”

    “什麼事這麼急匆匆的？慢點說——”

    紅裳的臉上三分興奮四分鄙夷：“馮公子來提親了！”

    “啊？”宋若風驚訝出聲：“他向誰提親呀？”

    紅裳說：“是雲小姐！”

    “孫盼雲？”宋若風更加不可置信了：“姓馮的腦子進水了吧？他是趕著給自己戴綠帽子？”

    林六娘聽到這個訊息，雖說剛開始有些驚訝，但是仔細想來又覺得能理解。

    林六娘說：“孫盼雲必然不肯回鄉下，孫大人執意要把她送回去，她要留下來也只能有這個辦法了。”

    “不，不是……那姓馮的也肯？馮提督也肯？”就宋若風所知，馮公子雖然是庶子，但是馮提督子嗣不多，所以他也頗受馮提督看中。

    紅裳解答了她的疑惑：“聽說不是娶妻，是納妾——”

    紅裳的語氣裡充滿鄙夷：“聽說是兩人有了首尾，所以馮提督纔不得不答應的——”

    那日在審問孫盼雲的院子裡，除了孫盼雲和馮公子，其他人都走了。

    馮公子見孫盼雲實在可憐，便安慰了她幾句。

    孫盼雲便利用了他的同情心，讓他把自己送了回去，藉機成了事。

    孫盼雲長了張小白花的臉，妖精的身子，又一貫會抓男人的心，馮公子本來是有些不滿，便在她的溫言軟語之下，覺得她甚是無辜，可憐起她來。

    再加上兩個人既然已經發生了關係，馮公子便執意要負起責任來。

    況且孫盼雲雖然家庭不行，但好歹跟孫固言有個親戚關係在，馮公子就是想吃幹抹淨走人，那也是不行的。

    馮提督也沒辦法，臭罵了馮公子一頓，最後同意讓孫盼雲進門做妾。

    宋若風聽懂了紅裳的意思，也沒想到孫盼雲竟然如此大膽，她喃喃道：“好傢伙，她可比我七妹妹厲害多了，看著嬌嬌弱弱的，竟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宋若風的話語裡還有種隱隱的欽佩：“我還以為這樣的事，只有話本子裡才能看見呢！”

    宋若風覺得自己膽子就夠大了，她偷偷摸摸看這些話本，在這世道看來也是不守女德……不過這孫盼雲嘖嘖，看樣子話本也沒少看啊！

    林六娘及時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孫盼雲那也是沒有別的路走了，孤注一擲，背水一戰罷了——她心思不正，這樣的結果也是咎由自取，你好端端的宋家小姐，拿自己跟她做比較幹什麼？”

    宋若風一嚇，有些心虛：“我頂多只敢看看這些話本子，和她的膽大妄為當然是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