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林六娘之後，孫眇眇歡欣地站起來：“二嬸嬸——”

    她這一站，手上的花繩自然也就鬆掉了。

    孫盼雲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又很快掩飾好，掛上虛偽的笑容，也看向了林六娘：“二嬸嬸好。”

    “眇眇。”林六娘先是跟孫眇眇打個招呼，然後才分了些視線給旁邊的孫盼雲。

    她神態溫和，然而誰都看得出來，她在面對孫盼雲的時候疏離多了，不似和眇眇那般親近。

    林六娘道：“眇眇從前在我家住過幾日，聽我家侄子這樣喊我，便也叫我二嬸嬸。我比雲小姐大不了幾歲，怕是不好和雲小姐攀這個親戚。”

    孫盼雲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臉上。

    孫盼雲又很快裝出一副可憐的姿態以博取同情：“我看夫人你似乎不喜歡我，可是因為堂妹和你說了什麼話，讓夫人誤會了我？”

    “你！你在說什麼？”

    孫眇眇有些生氣地看向孫盼雲。

    孫盼雲長了一副人畜無害的臉。

    最開始，孫眇眇也被她哄騙過，以為她真是像表面上展現出來的那樣溫柔。

    直到吃了幾次悶虧後，這些時日她已經看清楚了孫盼雲的花招。

    “眇眇不曾對我說過什麼，只是雲小姐，昨日明月軒大打出手的事情，難道你們已經都忘了嗎？”

    林六娘可沒忘記昨日裏，孫盼雲流露出的，那叫人害怕的狠毒。

    “什麼？”眇眇震驚。

    她抓住林六孃的手：“二嬸嬸你可有受傷？”

    林六娘反握住眇眇的手，輕拍她的手背安撫她：“我們進去說吧。”

    兩個人留孫盼雲一個人停留在原地，兀自進屋。

    孫盼雲臉色難看，一陣青一陣白。

    一進屋，眇眇就有些垂頭喪氣。

    “二嬸嬸，之前說的計劃恐怕不行了。今日一大早她們竟然把之前從我那搶走的東西都還回來了，還說之前只是打鬧玩笑，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這三位堂姐，尤其是大堂姐的變臉，可謂是一絕。明明之前也曾翻過臉，可是轉臉就能換上一副姐妹好的表情，熱熱情情地拉著你的手跟你稱姐道妹。

    雖然說孫盼星驕縱蠻橫，但她的壞脾氣是在表面上的，倒也直來直往。

    而孫盼雲表麵看著無害，實際上心都黑透了，冷不丁何時就會暗箭傷人。

    孫眇眇犯了難，“這下可怎麼辦？我本來是想和祖父說這件事情，她們拿了我那麼多東西自然無從抵賴。誰曉得今天雲堂姐把東西全都還了回來……我叫梅花把那冊子都整理好了，只是祖父昨晚沒回來……如今就沒辦法抓她們的錯處了！”

    “而且二嬸嬸，你是不知道我這大堂姐，我總覺得她比三堂姐可怕多了。最開始她來的時候我和她關係還不錯，因為她說話溫溫柔柔的，對我也好。可每次祖父來的時候，她總是在祖父面前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孫眇眇雖然脾氣柔順，但是並不愚蠢，一來二去自然也就看清這位大堂姐了，只是她不善於反擊，所以屢屢吃虧。

    孫眇眇沒有說的是，而且孫盼雲這樣子，她又難免心軟，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孫眇眇猶豫道：“既然她已經把東西還給了我，就是我去跟祖父說，也不能夠起到什麼作用，只不過會覺得是我們姐妹之間的打鬧。”

    林六娘看出了孫眇眇的猶豫，道：“眇眇你雖然不喜與人相爭，但是我知道你心裏很明白。這些天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堂叔母一家的性子，她們貪婪無厭，本來就是打著算計你的主意來的。她們如今把東西歸還於你，也不是真心悔過，不過是想要謀取更多的東西罷了！你放她們在自己身邊，只怕有朝一日會反咬你一口……”

    “你可還記得東郭先生與狼，蛇與農夫的故事？對惡人一時心軟，只會後患無窮。”

    孫眇眇若有所思：“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孫眇眇抬起頭：“二嬸嬸多謝你提醒我。”

    孫眇眇確實因為今日孫盼雲的行為有些遲疑不定，但是林六娘點醒了她。

    她其實心裏也明白，大堂姐他們未必是真心悔過，但是難免看在她們歸還東西的時候有了一絲心軟，期待她們是真心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只是從剛纔孫盼雲故意做出那副可憐的樣子的時候，孫眇眇就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林六娘又說：“其實你跟你祖父說這些，也無需什麼證據。證據那是到公堂之上斷案論理用的，可是你與你祖父之間又不用這些。你受了委屈告訴他，請他幫你做主是自然的。”

    林六娘觀察著眇眇的神色問她：“眇眇，你是不是有時候也不敢依賴你的祖父？”

    “我……”眇眇愣住了。

    自問內心深處，祖父待她是極好的。

    可是自己也知道，因為自己的存在拖累了祖父良多。

    所以她一直覺得愧對祖父。不願再給他帶來麻煩。

    林六娘只需從她的神情便知道她的答案。

    “眇眇我且問你，假如有一日，你大了，你的祖父年邁，他遇到了問題，甚至對於你而言是很麻煩的問題，你願意幫助他嗎？”

    “那當然。”眇眇毫不猶豫地說：“即使是要我的性命，我也願意為祖父付出。”

    “可若是你的祖父也覺得拖累了你，不願告訴你，你又會如何？”

    “我自然覺得愧疚萬分，讓祖父寧願瞞著也不告訴我。”

    “那便是了，你對你祖父的感情和祖父對你的感情是一樣的。”

    “有時候你覺得自己默默忍受這些刁難和委屈是讓他安心，殊不知反而是讓他痛心。”

    林六娘見孫眇眇也想明白了，道：“我知道你能想明白這些道理。要是你祖父回來了，還是儘早跟他說個明白。”

    孫眇眇：“但是我已經好些天沒有見到祖父了……”

    林六娘：“這些日子你祖父在忙，想必過幾天便有空來看你了。”

    爲了防止孫固言不在宅子裡的時候，孫眇眇又被堂叔母一家欺負。

    因此林六娘幾乎是日日都去崇芳閣。

    不過孫盼雲三姐妹倒是安生了許多，就連一向最嬌蠻的孫盼星也不怎麼出言挑釁。

    可那偶爾透露出來的怨毒的表情，讓林六娘意識到她們三個本性難改，如此隱忍，只怕是有更大的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