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著毛老太臉上的期待，林六娘也不忍心跟她說出真相。

    和毛老太相處的這些日子，毛老太身上雖然有些小毛病，但是大體上心思不壞。

    毛老太剛開始是指望林六娘能救她，有意討好她，可是相處久了，和林六娘談心越來越多，不禁就朝著林六娘敞開心扉，把自己的一些處世經驗告訴林六娘，教她怎麼在村裏頭和那些大小媳婦相處。

    在這一點上，林六娘也從毛老太身上學到很多。

    這個老太太，雖然平時性子刁鑽不饒人，但是對於自己人也是掏心掏肺。

    林六娘被她當作了自己人，也能感到毛老太對於自己的真心。

    林六娘和毛老太在一起的時候，也儘量撿著開心的事情和她說，鼓勵她配合治療。

    說來也奇怪，毛老太向來固執的人，平時得了風寒連喝藥也要發脾氣，嫌藥苦的人，在林六娘這裏竟是乖乖的把藥都喝了。

    林六娘一直在盡力地為毛老太延續壽命，然而毛老太的病情還是惡化了。

    這病是治不好的惡疾，一旦發作，惡化極快。

    毛老太從林六孃家回去之後，當晚就出了事，第二天就昏迷不醒了。

    毛老太的兒子都孝順，見到娘昏迷不醒，當即就去請了錢大夫。

    錢大夫知道毛老太生病的事情，見她這副樣子便知道情況不太好，再一診斷，果然病入膏肓。

    見錢大夫麵露難色，毛大連忙問道：“大夫我娘這是怎麼了？她一直身體健康，怎麼好端端的就病了？”

    錢大夫心知毛老太這段日子一直瞞着兒孫們，可是如今毛老太發病了，也不能夠再瞞著他們。

    錢大夫長嘆一口氣：“這件事情我也不能再瞞著你們，毛老太是生了病，怕你們擔心，所以不告訴你們。但是如今這病發作的猛烈，你們還是早做準備吧。”

    錢大夫這話的意思就是叫他們早點準備後事。

    毛大臉色慘白：“怎麼可能？我娘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

    毛大抓住錢大夫的手，說：“錢大夫您再給看看，我娘一向身體康健，怎麼會？”

    錢大夫：“這病本是惡疾，毛老太到現在才發作，已經是不容易了。”

    毛大當即就撲倒在昏迷的毛老太床邊，哭起來：“娘啊，是兒子不孝，你生了重病，我們竟然現在才知道——”

    毛二稍微冷靜些：“錢大夫，照你這麼說，我娘早就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

    錢大夫點頭。

    毛二問：“我聽錢大夫的意思，這病早就該發作，是用了什麼法子延長到今日……那麼如今還有什麼辦法？只要能救我娘，我們兄弟都願意去做……”

    這些天是林六娘在幫毛老太吊命，毛二不知道，還以為是錢大夫的功勞。

    錢大夫搖了搖頭說：“病已入膏肓，我只能盡力讓毛老太減緩疼痛。”

    毛二臉色難看起來，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毛老太，額上盡是汗珠，似乎在忍受疼痛。

    毛二頓了好一會兒才說：“既然是這樣，給我娘緩解些疼痛也是好的。”

    毛大還在毛老太床邊哭：“娘啊，您的曾孫就快要出世了，您怎麼忍心就拋下我們呢？”

    毛大都是快做爺爺的人了，看到親孃病重，悲痛不已，哭得如同孩童一般。

    錢大夫本不想再把林六娘牽扯進來，他怕毛家人不信林六娘，反而連累林六娘。

    但是見他哭得可憐，錢大夫略一思忖，給他們支招：“這件事情我是沒有辦法，不如你們去周秀才家，請周秀才娘子過來看一看，他或許有什麼辦法能讓毛老太清醒過來。”

    毛大停止哭泣，抬頭對上毛二的眼睛，兩個人都面面相覷，想到了這個時候去周家找麻煩的毛三。

    這幾天毛老太天天去周家，自然引起了幾個兒子的好奇。

    一天，毛老太從周家回來後，喜氣洋洋。

    毛大見娘心情不錯，便問道：“娘，你啥時候和周家的關係這麼好了？天天去，去幹啥呀？”

    毛大：“娘之前不是還說周家人心眼多，叫我們不要和周家人來往嗎？”

    誰料想毛老太瞪了兒子一眼：“我什麼時候說了？周家人實在哪裏心眼多了，我可沒說過……我去哪裏也用得你管了？你跟人家好好學學，瞧人家那副成器的樣子，再瞧瞧你這鋸嘴葫蘆——”

    毛老太這些日子脾氣稍改，對這幾個兒子兒媳態度也溫和了許多。

    今天驟然一數落，毛大反而放下心來。

    毛大撓了撓頭，憨憨笑道：“娘，你好久不這麼說我了，之前你不說我，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剛開始毛老太變化的時候，大家還以為毛老太出了什麼問題。

    不得不說，毛老太不發脾氣的時候雖好，但總叫人覺得怪怪的，彷彿不是她那個人了。

    毛老太朝他道：“瞧你這德行，還不能給你好臉了——”

    毛老太嘴上話雖這麼說，心裏卻因為兒子對於自己變化的關心感到暖意融融。

    她想到了自己的病，又覺得心裏難過。

    看了一眼那邊還一無所知的兒子，毛老太心裏一軟，放緩了語氣：“你別擔心，娘去周家，是爲了和週二媳婦琢磨養生之道——娘在家裏閒著也沒什麼事情——”

    毛老太當時只是為自己的變化隨口找了個理由。

    不過自毛老太昏迷後，幾個兒子都不約而同想起了這件事情，暗自嘀咕，可別是周家害了自己娘。

    養生之道，聽上去就不靠譜。

    不過毛大和毛二也就在心裏嘀咕，唯有衝動的小兒子直接去周家找麻煩了。

    在毛三心裏，毛老太是從周家回來之後纔出了問題的。這些天毛老太也和周家人接觸得最多，自己娘身體一向康健，突然出了問題，一定和周家脫不了關係。

    毛三繼承了毛老太的脾氣，是幾個兒子中性子最衝動的。

    因此毛老太一出事，毛三就去周家找人了。

    這個時候周家也因為毛三過來，鬧得雞犬不寧。

    林六娘和周鶴川這個時候還在城裏沒有回來，周文虎出去幹活了，因此家裏只有周寡婦和孫二翠在。

    便聽得毛三在周家門口叫囂：“週二媳婦你給我出來，我要跟你好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