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你比你師妹早入門,卻不如她
溫樂遊在一旁笑而不語。
他行醫多年,自然也注意到剛纔那婦人的異常,那婦人從面色到走路形態都有異,溫樂遊自然看出來婦人是生產後落下的舊疾。
只是男女有別,溫樂遊看過病人無數,更知道世間男女有別觀念深入人心,婦人不願說,他也不好問。
再見那婦人出來後,臉色輕鬆,似乎不止是爲了小兒的事情,更是解決了心頭一件大事。
溫樂遊猜測林六娘去了那麼久,想來是給這婦人診治了。
果然,林六娘回答道:“我剛纔帶那婦人去抓藥,路上婦人尿急難忍去淨手,我見她有異狀,多問了幾句,是產後大虛,脈合症也……”
“除此之外,她產後子宮復舊不全,以至於惡露不止,月信紊亂……”
天冬有些不贊同:“你怎能私自給別人診斷?還冒然說了這麼多,要是說錯了……”
溫樂遊打斷天冬:“無妨,六娘今日做得很好……”
天冬不解:“可她初學不久,若是她弄錯了,害了人怎麼辦?”
溫樂遊嚴肅道:“那不妨聽聽你小師妹今日是如何做的,可有不當之處?”
林六娘道:“徒兒問了她生有几子孕有几子,平日月信和最近一胎的情況……知道她是最後一胎落下了毛病所致;令那婦人平臥後,可探及未恢復的宮底,結合婦人的種種症狀,可知是生產時虧損氣血,生產後未好好恢復,導致子宮復舊不良。”
溫樂遊點點頭,讚許道:“你做的很好,不止是那小兒的病症,你幫助婦人診舊疾的行為也有例可循,很是妥當。”
溫樂遊依據林六娘剛纔問診觸診的方法,問:“最近可是在看《千金要方》?”
“是。”林六娘今日幫婦人診治的方法正是出自此書。
溫樂遊看向天冬:“你比你師妹早入門許久,卻不如她,要向師妹學習啊!”
天冬羞愧地低下頭:“是。”
溫樂遊知道天冬天賦不差,只是有時候比林六娘少了幾分身為醫者的憐憫之心,也因此漏掉許多細節之處。
但為醫者,須得心懷悲憫,心細如髮。
溫樂遊有心藉此點化天冬:“身為醫者,需要比患者更注意其身體變化,林六娘今日帶那婦人去抓藥時能及時注意到婦人的不對,又主動體貼婦人心理,提出自己替她診治,診治過程也對婦人多多關懷,並無不妥……這纔是一個醫者該做的事情呀!”
不用溫樂遊說,天冬也知道若是自己帶婦人去抓藥,根本不會關心婦人的異常。
天冬這才反應過來,和林六娘相比的,自己欠缺的是什麼,剛纔婦人抱小兒問診,十分焦急,自己想的是讓婦人不要干擾師父看病;而林六娘卻能在言語之中諸多安慰,讓婦人配合師父。
林六娘今日也因婦人這事有了更深的感悟:“我看那婦人的病症不比她兒子的輕,可她明明見到了師父,卻不願找師父看病……”
林六娘如今也知道了婦人是在意溫樂遊是男子,不免更加嘆息:“也不知時間有多少女子因為在意男女有別,強忍病痛不願看。”
林六娘想起今天溫樂遊開藥的事情,又問:“師父,今日那小兒不需要額外開藥,為何師父還是聽了那婦人的,給她開了藥?”
“而且開的也是一些尋常清熱解毒的藥物……”
“以你之見,也可以不開是不是?”
溫樂遊聽出了林六孃的未盡之言,笑了:“以後你就懂了,許多來看病的人,並不懂醫術,大多數時候要求一個心裏安穩,覺得非得吃點什麼藥才能好。你若是不開藥,只怕他們回去之後惴惴不安,反而去其他地方胡亂求偏方……”
“今日我若是不給那婦人拿藥回去,只怕她不會聽信我的話,還會給她那小兒亂吃藥,如此豈不是害了那小兒。”
“她小兒也有些先天不足之症,我開的也是一些藥性溫和的藥物,幫他調調身體。”
溫樂遊最後感嘆道:“醫學之道,學無止盡,我究其一生,未能窺得一角,但知世間有許多無解之疾……”
溫樂遊對兩個徒弟語重心長:“萬望你們以後記住,醫者最常做的事情是安慰病人,真正能治好的病總在少數……因此設身處地的關懷病人的心是很重要的。”
“你關心他,不止把他當作你的病人,把他當作你的好友,他纔會對你敞開心扉,無所隱瞞,也有助於你們更全面地給病人診治。”
林六娘對這一段話似懂非懂,天冬也一副思考的樣子。
天色不早,林六娘正準備從孫府離開,就見天冬急急忙忙地追了出來。
“師妹——且慢!”
林六娘回過頭:“師兄?”
天冬在她跟前氣喘吁吁地停住,摸了摸腦袋:“師妹,今日真是對不住,我……我不是有意針對你。”
“沒關係,我知道的。”
林六娘知道天冬這個人只是性子直,也是擔心她冒然給婦人診治,若是診斷錯了反被人找茬,擔心她惹上麻煩。只是天冬從小跟在溫樂遊身邊,不懂人情世故,有時候許多關心的話說出來像挑刺一樣。
天冬不好意思:“師妹你沒誤會我就好……哦,對了,我還有一事想向你討教。”
“師兄請說。”
“今日有關那小兒麻疹,師妹緣何覺得是麻疹不是風疹?”
此二病發病極像,難以區分,天冬想知道自己是哪裏疏忽了。
林六娘笑道:“麻疹此病,多為冬春發病,常高熱後三天出疹,出疹時熱更高,耳後面部四肢皆出現紅色疙瘩……”
“且從那婦人口中,可知小兒大便溏薄不化脾虛運化失職;渴而不欲飲,發熱持續、熱勢鴟張、面黃苔厚為溼熱內蘊;熱病中汗出熱不解者,又為表邪入裡……此種種,皆可知小兒為麻疹,非風疹。”
“原是如此,多謝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