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舅母雖然努力擺出溫和的臉色，但是眉眼之間遮掩不住兇悍和算計。

    林六娘心裏一咯噔，想起之前林舅舅為林二柱的賭債來找自己的事情，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都說這賭債是無底坑，沾染上的人，多得是賠個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也不悔改。

    但看舅母這話，二柱並沒有知錯就改，事情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了。

    林六娘雖然心裏有了些數，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而是驚訝地問：“舅母，你這是什麼意思？二柱他怎麼了？”

    林舅母暗恨林六娘裝傻，上次林舅舅明明找過她，這次自己來找她就做出這副樣子了。

    林舅母向來愛面子，根本不願當衆說林二柱賭博的事情，但是見林六娘大有一副她不說，就裝不明白的樣子。

    林舅母咬了咬牙：“你二弟被人騙了，現在人家要他還一百兩銀子，要不然就要剁了他的雙手，你說這可怎麼辦呀？六娘，舅母知道你最近賺了不少錢，還在城裏開了這麼大的飯館，你身上一定有錢，你拿出錢來就救你弟弟吧！”

    林舅母邊說邊抹眼淚，只是任誰看都像是故意擠出眼淚，要逼林六娘就範一般。

    林舅母言語之中還是袒護小兒子，還沒有意識到小兒子犯的是多大的錯，只覺得是別人帶壞了她兒子。

    再說她外甥女也有錢，上次不是還掉了就沒事嗎？

    林舅母理直氣壯地認為，林六娘既然有錢，就應該幫林二柱還錢。

    說起來林舅母來找林六娘，也是受了那討債人的暗示。

    那日，討債的人再次上了林家的門，林舅舅得知小兒子再次去賭，還欠下了一百兩的債，臉上鐵青，當即甩袖，說不管林二柱的死活，讓討債人把林二柱帶走，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林舅母哪裏肯？

    林舅母瞪了他一眼，朝討債人陪笑：“我家的說的都是氣話，這錢我們會還的，你們不要著急。只是也寬限我們一些時日……你們也看到了，我家家徒四壁，這麼多錢，我們就是不吃不喝也得攢幾年，你讓我們想想辦法，我們一定會借到錢還給你們的。”

    討債人都是賭坊僱的打手，虎背熊腰，滿臉橫肉，林舅母在他們面前不敢蠻橫。

    討債人瞧了林舅母一眼，意味深長：“你們是沒有錢，你那外甥女可是有錢啊！聽說你外甥女在縣城新開的飯館，那可是座無虛席，生意火爆，想來這錢對她來說都是小數字，你們如何還不起？”

    林舅母沒想到林六孃的飯館竟然這麼賺錢，暗道林六娘這小妮子一嫁出去，心就往婆家拐，有賺錢的門道也不想著孃家，真是忘恩負義！

    林舅母當即就起了來跟林六娘要錢的念頭，她和林舅舅不同，她並不打算還錢。

    反正林六娘那小妮子那麼能賺錢，自己也算把她養大，她孝敬孝敬自己怎麼了？

    林舅舅得知妻子的這個打算，攔住了她，“你不許去找六娘。”

    林舅母瞪他：“那你兒子怎麼辦？真讓他們砍了二柱的手？你就這麼狠心，要你外甥女不要兒子了？”

    林舅舅扭過頭：“那也是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上次是十兩，已經幫他還了，這次是一百兩，如何還得起？下次要是一千兩怎麼辦？”

    “況且上次我就和二柱說過，他若是再賭，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這些天我嚴防死守他不許他出去，偏偏交給你看的時候就出了岔子，我還沒問你，你為什麼要放他出去，這不是害了他嗎？”

    林舅母神色不自然：“我是看二柱誠心悔改了，哪裏曉得他如此糊塗，我看他憋在家裏，人都憋壞了……”

    “慈母多敗兒啊！”林舅舅恨道。

    林舅母：“我還沒問你，你上次那十兩銀子是哪兒來的？”

    家裏的財政都捏在林舅母手裏，林舅母最清楚不過，家裏根本拿不出十兩銀子，也不可能從那群摳搜的窮親戚那裏借到。

    林舅舅只好坦言：“我是向六娘借的，所以這次我也拉不下臉再去跟她借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把她拉扯大，相當於她的親爹親孃，如今遇到了事，她理應幫我們……你要是不去，我去！”

    林舅母說：“我沒你那麼狠心，看著親兒子被剁手也無動於衷。”

    林舅舅還想阻攔，被林舅母甩開手，“林弘茂，你別攔我，我還沒跟你算你瞞著我的賬呢！”

    林舅母心道，林舅舅不告訴自己，還當自己不知道，他就是害怕自己知道了，去跟他外甥女要錢唄！

    ……

    “一百兩？”

    林六娘身後的江吳氏也吃了一驚，“我的娘喲，又怎麼能欠一百兩銀子，這麼多？！這恐怕不是被人騙的吧……”

    江吳氏素來性子直爽，口無遮攔，戳破了林舅母的遮羞布，“能欠一百兩，恐怕不是第一次去吧。我看也不是騙的，是沾染上了賭癮吧。”

    江吳氏如今住的地方離花樓賭坊很近，經常看到一些賭博上了頭的年輕人。

    “沒有！”林舅母被戳破，反應很大：“二柱是被人騙的，他沒有染上賭癮！”

    林舅母心裏罵起來了，這人怎麼這麼不會說話，這麼不識臉色，改日一定要叫六娘把這個人趕走！

    林舅母已經忘了，自己和林六孃的關係並不好。

    林六娘臉色嚴肅：“舅母，如果你說的是這件事情的話，我先前已經借了錢給舅舅，而且舅舅也跟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在他改正之前絕不會讓他出家門半步，為什麼短短几日他又欠了這麼多？”

    林舅母有些尷尬，撇開了臉。

    林舅舅自從那次之後，自然是對林二柱嚴防死守，可耐不住林舅母心疼小兒子，見小兒子在家待得發悶，又賭咒發誓自己只是出去透透風，因此偷偷地把他放出了家門。

    林六娘一見林舅母這心虛的神色，便知道林二柱這次賭博，多半和林舅母脫不了關係。

    林六娘恨鐵不成鋼：“舅母，你怎麼如此糊塗，你這是在害二柱啊！”

    有林舅母這樣不僅不勸誡兒子戒賭，反而還縱容心疼他的娘，在犯下大錯後，林舅母甚至不以為意，覺得只要跟林六娘拿到錢就沒事了……怨不得林二柱在這條歧路上越走越歪。

    林舅母訕訕道：“六娘你不能見死不救呀！這錢對你來說是小錢，你這十天半個月就能賺回來了，二柱是你弟弟，你怎麼忍心看到他的手被砍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