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向來心腸軟，而且周小牛的年紀和自己在舅舅家的弟弟差不多大。

    但是她也知道讀書不是能放鬆的事。

    她糾結地看了看周鶴川，又看了看周小牛。

    周鶴川在一旁把周小牛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因著林六娘才平安回來，不想讓她為難，對周小牛道，“過來吧。”

    周小牛下攏的嘴角立刻上揚起來，“好嘞。”

    他小跑到周鶴川面前，一副乖巧的模樣。

    “回去把書抄上十遍，後天查你時若還背不上，就不要想著如此輕鬆過關了。”

    “啊？”周小牛如聞噩耗，整個蔫下來，可他也不敢和二叔講條件。

    他的這個二叔看著像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實際上卻是家裏最可怕的人！

    周小牛不怕一身蠻力的周文虎，也不怕把持周家財務的周寡婦，唯獨只要周鶴川一個眼神，調皮搗蛋的周小牛立刻安靜地像鵪鶉一樣。

    但是二嬸在這兒，二叔看著好說話多了。

    周小牛人小鬼大，最擅長看人臉色說話。

    他覺得二叔這時候心情還行，而且抄十遍書的恐懼戰勝了他對二叔的恐懼。

    他試著和周鶴川討饒，“二叔，我背上了！我現在就背給你聽，我能不能少抄幾遍？”

    周鶴川剛想無情地拒絕他，就見林六娘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讓小牛背吧！他要是背錯了就讓他抄，要是對了就讓他少抄些吧！”

    周小牛看周鶴川沒有立刻開口反對，當即挺直胸板，快速背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生怕下一秒周鶴川就後悔了。

    還真叫他背個一字不差！

    林六娘從前也學過《三字經》，知道周小牛背得大致不錯。

    看他背完了，又睜著圓乎乎的眼珠子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忍不住開口幫他說話。

    “鶴川……”

    周鶴川無奈，“既然你二嬸幫你說話，回去抄五遍長長記性，下不為例。”

    “好嘞！”周小牛按捺住跳起來歡呼的心情，規規矩矩地應下來，只是眉眼裏藏不住小孩子的高興勁兒。

    眼看上午的教學結束了，周小牛就跟鬆了繩子的小狗一樣，一刻兒也呆不住。臨走前他轉了轉眼珠子，湊到林六娘跟前，神秘兮兮，“二嬸，你不知道，今天早上你去了好久沒回來，二叔可擔心你了！我從來沒見過二叔擔心人成那個樣子！好可怕……”

    說完，他也怕周鶴川計較，一溜煙兒躥出了屋子。

    周鶴川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

    林六娘倒沒覺得不好意思，她認真地看著周鶴川，“對不起，讓你和娘擔心了……謝謝你關心我，以後不會讓你擔心了。”

    她笑嘻嘻地轉口感嘆，“不過，你剛纔對小牛好嚴肅啊！要是以後你做了爹肯定是個嚴父！”

    周鶴川輕笑，意味不明地看著她，“我看，你若是當娘，一定是寵孩子的慈母。”

    林六娘點頭贊同，大大咧咧道，“做孃的肯定心疼孩子嘛！你看你剛纔教訓小牛，大嫂那樣子別提多心疼了……”

    “不過……”她手撐在桌子上，突然靠近周鶴川，笑意吟吟，“這不還有你這個嚴父嘛！再說了，孩子一定和你一樣聰明省事，肯定不用人操心！”

    周鶴川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可是看她神情自若，大大方方，好像也只是隨口一說的樣子。

    也是，她自己還是個小姑娘呢，怎麼曉得這其中的意思。

    但是周鶴川的耳朵忍不住泛起紅暈。

    其實林六娘倒沒想那麼多，她是覺得雖然之前和周鶴川說好了做名義夫妻，可是她這輩子又能去哪裏呢？

    時間一長，她這輩子也就留在周家了。

    那麼和周鶴川生兒育女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對了！”林六娘一拍腦袋，從懷裏掏出了她從山洞裏摘來的稻穗，小心地捧到周鶴川面前。

    “這是我今日在山中發現的，看著像田裏種的水稻，樣子又不太像……我想著這種水稻既然能在山裏生長，肯定耐旱易活，咱家的田地正好偏幹，或許適合呢！”

    周鶴川從林六娘手裏接過稻穗，翻來覆去看了半刻鐘。

    他心裏隱隱有了猜測，抬頭看向有些緊張等著他回答的林六娘。

    “你說的不錯。這是書裡曾記載的‘占城稻’，穗長而無芒，粒差小，不擇地而生，自收至種僅五十餘日，多長在黔楚之地。”

    其實周鶴川心裏也有些訝異，他這個小媳婦的運氣也過於好了吧！

    林六娘得了周鶴川的肯定，眉眼都上揚了起來，“那我就現在家裏院子裡種了看看……若是真有那麼神奇，我就去跟娘說，明年開春就種這種‘占城稻’。娘之前還和我說，家裏田地太乾了，收成不好……”

    “嗯。”周鶴川含笑看她，一雙標準的丹鳳眼微微上挑，平日裏的疏離淡了幾分，多了幾分人氣。

    說話間，周家的中飯好了。

    飯桌上。

    周寡婦問起林六孃的意見，“六娘，今天的這頭野豬你有什麼主意？”

    “娘決定就好。”

    林六娘知道周寡婦一向持家有道，這種事情她都放心聽孃的。她也不好越過頭上大嫂做主意。

    周寡婦看出她的顧忌，“這頭野豬是你冒著風險，費了力氣帶回來的，旁人看著你輕鬆，你也不少辛苦。這件事，你給娘一起拿個主意……”

    周寡婦故意說給孫二翠聽。

    旁邊的孫二翠恨恨地扒了兩口飯，只恨自己早上為什麼沒有一起去，這時候也不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