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肉眼可見地有些失落，她舉起手中的紙，“真的有這麼差嗎？可是我畫的是羊呀……”

    林六娘這是在畫羊模具的圖紙，準備讓周文虎幫自己打幾個模具。

    於是周鶴川又勉強辨認了一下，可惜還是失敗了。縱使他驚才豔豔，天賦絕倫，也沒能認出來哪裏是羊頭，哪裏是羊尾巴。

    但是看著林六娘失落的神色，周鶴川還是努力地找出了幾處相像的地方，安慰道，“我剛纔沒看仔細，這樣一看，還是能看出羊腦袋的。”

    林六娘哪裏不知道周鶴川是哄她的，更加失落了，“鶴川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畫的不好……”

    “哪裏有，明明很可愛啊……”

    周鶴川最近越來越寵林六娘，睜著眼睛就開始說瞎話，放在從前未娶親的時候，周鶴川都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樣一天。

    “《山海經》裡就有一種羊形生物和這極類似，看來娘子構想奇妙，竟和古人的構思不謀而合……”

    林六娘“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也認清楚自己並沒有畫畫天賦的事實了，不過看到周鶴川這樣安慰她，她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林六娘認真和周鶴川說了緣由，“這是我要畫的模具圖紙，準備叫大哥幫我打一批模具出來……”

    周鶴川從她手中接過筆，“這個好辦，我來幫你畫。”

    林六娘趕緊讓出了位置。

    周鶴川說要畫，林六娘對他充滿了信心，似乎在她潛意識裏，周鶴川就是無所不能的。

    周鶴川問，“你想要什麼樣子的？”

    林六娘想了想道，“二夫人生肖屬羊，我打算打一批綿羊，山羊，或者羚羊的模具，筆畫不用太多，形狀最好是圓形的，方便在上面刻字。”

    周鶴川略一思忖，很快在紙上畫出了草圖，仔細一看像是綿羊和羚羊的結合體，圓乎乎的腦袋上頂著兩個小犄角，還有一個圓乎乎的小肚子，手裏捧著一個金元寶，憨態可掬。

    林六娘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幅畫。

    林六娘道，“鶴川，你再幫我寫幾句吉祥話吧！我打算一起拿過去讓大哥做模具，到時候直接印在糕點上。”

    “就寫長樂未央，福壽綿長，極樂富昌……”

    周鶴川依著林六娘說的，提筆，落筆，一氣呵成。

    只見那字一筆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縱逸，其色，其形，其濃淡枯溼，其斷連輾轉，粗細藏露皆變數無窮，氣象萬千。

    昔日院試主考官也曾親口誇過“不俗”的字，在經過沉澱之後，收斂了鋒芒，有種舉重若輕的淡然。

    等到周文虎回來的時候，林六娘便興高采烈地拿著這些紙遞給了周文虎，“大哥，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些模具？就做紙上的樣子……”

    周文虎今天看上去也很高興，林六娘把東西交給他之後，才注意到他今天並沒有前兩天那麼狼狽，身上乾乾淨淨的。

    周文虎接過來，“行勒。”

    想了想，周文虎向林六娘道謝，“多謝你，二弟妹。”

    周文虎知道孫二翠的腦子八成想不出那個主意，一定是二弟妹給支的招。

    二弟妹的主意確實有效，今天他按照那方法應對，兩三次之後，那無賴果然安分下來，不再耍花招了。

    林六娘愣了一下，反映過來周文虎說的什麼事，心裏頭也為他高興。

    “大哥謝我就生分了，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字。”

    第二天一大早。

    杜芸兒早早地就到了周家。

    林六娘開門見到她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杜屠戶剛下葬不久，林六娘還以為最起碼過了杜屠戶頭七，杜芸兒纔會過來。

    就連孫二翠看到杜芸兒的樣子，也嚇了一跳，“你怎麼不在家裏頭多待些日子，多歇一會兒？”

    杜芸兒神色憔悴，臉頰都深深地凹了下去，可見這些日子也沒有好好吃飯。

    林六娘趕緊把她叫進來，“先進來吃早飯吧。”

    看杜芸兒這樣子，何止今天早上沒吃早飯，估計這些天都沒吃過早飯。

    飯桌上。

    看著杜芸兒憔悴瘦削的樣子，周寡婦忍不住給她夾了一筷子，“芸兒啊，多吃點，你也要保重身子。”

    今天看到杜芸兒，周寡婦也嚇了一跳。

    好好一個姑娘，竟成了這副模樣。

    一時間，周寡婦都不知道要感慨於杜芸兒孝順，所以如此傷神以至於形銷骨立，還是嘆息那杜老大不念骨肉親情，對杜芸兒不聞不問。

    杜芸兒低頭吃著飯，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睛，她因著家裏的事，不得不爽了和林六孃的約定。

    這些天剛忙停當下來，杜芸兒心裏過意不去，趕緊就來周家幫忙。

    只是沒有想到，周家人見到自己第一面，關心的是自己的身體，絲毫沒有埋怨自己之前不能來幹活的意思。

    在跟自己無親無故的周家人身上，杜芸兒感受到了被人關心的滋味，杜芸兒想起一直裝聾作啞的大哥，還有咄咄逼人的大嫂，徹底對他們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簡單吃了一個早飯之後，三個人就開始在廚房裏頭忙了起來。杜芸兒和孫二翠在忙著磨麵，殺魚，切菜，林六娘則負責開始做菜。

    在廚房忙活的空當，林六娘關心起杜芸兒，“你家裏的事情可都處理好了？你那哥哥後面可有纏著你？”

    杜芸兒搖搖頭，話語裡含些諷刺的意味，“一聽到有債務，我大哥大嫂早就躲得遠遠了，生怕我黏上他們……”

    之前林六娘騙杜老大說，杜芸兒向自己借了一大筆錢，如今杜老大夫妻生怕林六娘朝他們討這筆錢。

    “那就好。”林六娘放下心來，“你把你爹給你的錢藏好了，有這筆錢在，還有杜屠戶給你留下的房子和地，今後的生活應該不成問題……”

    說起這個，杜芸兒有些遲疑，“可我怕，我爹的那些地，恐怕沒我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