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翠一肚子牢騷沒地方發，見林六娘相問，索性一吐為快，“我家那個不是去河壩上做工嗎？你是曉得的，他是個悶嘴葫蘆，性子又老實，這不就被他分到的搭檔欺負了嗎！”

    “文虎力氣大，被分到了挑擔的活，和他一起搭檔負責挖土的人，每次都把筐裡的土壓實了給文虎挑，因此文虎每次都要比別人挑兩倍重的擔子！”

    “文虎性子老實，力氣也大，覺得自己挑得動，也沒說什麼，可昨天那人見沒能讓文虎吃癟，竟還變本加厲，故意一會兒把土壓實，一會兒又把土弄鬆，筐裡的土一會兒輕一會兒重，文虎蹲下來挑擔子的時候沒有防備，有時候勁用猛了，再站起來的時候，就容易摔倒……”

    “我昨天把他衣服扒下來一瞧，身上好幾處都是青的！”

    孫二翠越說越氣，“這傻子本來還想瞞著我，被我再三盤問給問出來了，我叫他去告訴管事，你瞧他跟我說什麼？”

    孫二翠簡直要氣笑了，“他居然說，這是沒證據的事情，告訴管事也沒什麼用……”

    “沒什麼用？”孫二翠放大了聲音，“難道他就打算一直被人欺負下去？虧他長了那麼大的個子，飯都白吃了！”

    林六娘看孫二翠越說越激動，先是勸她，“大嫂彆着急，那無賴鑽了空子來為難大哥，就是找管事管事也抓不到那無賴的錯處，大哥想必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纔不想去找管事……”

    緊接著，林六娘給孫二翠出主意，“但是既然他耍無賴，那咱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話怎麼說？”孫二翠豎起了耳朵，期待地看著林六娘。

    二弟妹腦袋一向好使，看來她有什麼好辦法。

    林六娘狡黠地笑了，“等會吃過早飯，你就和大哥說，下次那無賴再那麼做，大哥也裝作抬不起來的樣子，把那土潑到無賴的身上。若是無賴發作，就稱自己搬不動手滑了……”

    “那無賴也是吃定大哥老實，若是大哥照我這法子做幾次，叫無賴知道他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便不敢了！”

    “只怕我家那個不肯這樣做呢！”孫二翠擔心周文虎過於死教條。

    林六娘笑道，“那大嫂可就想錯了！我看昨天大哥那樣子，未必心裏沒氣，只是苦於沒有教訓無賴的法子罷了，大嫂去和大哥說，保準他會做的。”

    “行。”孫二翠信林六娘說的，一口答應下來。

    吃過了早飯，周文虎正要去出門做工，孫二翠把他拉到一邊，把林六娘教她的方法原封不動地說給了周文虎。

    周文虎還有些遲疑，怕這個方法沒用，反而徒惹事端。

    孫二翠一挑眉毛，“你若是不聽，回來以後可別進我的房門。”

    周文虎只好嗯嗯答應兩聲，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沒有。

    孫二翠見周文虎一副糊弄她的樣子，有些生氣，“今天晚上你回來，我就看看你是什麼樣子，若還像昨天那樣跟個泥裡滾出來一樣，我可不幫你洗衣服！”

    第二天。

    豐樂飯館。

    林六娘把做好的如意粿和富貴鴛鴦鱖魚放到後院。

    一進後院，林六娘見到了來福，只見來福的眼睛紅彤彤的，像是剛哭過一樣。

    林六娘一驚，“怎麼了這是？”

    來福抹了一把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六娘姐，我沒事，只是叔叔今天走了，我有些捨不得他。”

    京城離這裏有一千多公里，交通不便，李掌櫃這一走，確實是沒什麼再見的機會了。

    “今天就走了嗎？”林六娘想起昨天還和李掌櫃一起吃飯，有些吃驚。

    “我那表哥來接叔叔的人，昨晚就到了。叔叔早就收拾好了東西，因此今天一大早就跟著走了。”

    來福收拾好心情，想起了叔叔交代給自己的事情，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這是叔叔託我交給你的東西。”

    林六娘有些好奇地開啟信封。

    裡面有三張薄紙，一張紙是李掌櫃留給她的信，還有兩張紙寫的竟然是酒的配方。

    林六娘展開信紙：

    “周夫人：

    吾去休寧，入京師，此飯館交託與汝。此二方者，一為吾祖傳香米酒，一為吾新釀之酒，留吾身處無所用。惟望遺汝後，有助於汝，亦能弘此二酒之名。”

    李掌櫃的意思是，他進京以後，沒有機會再釀酒，不如把這兩種酒的配方留給林六娘，希望對她有所幫助。

    林六娘沒想到，李掌櫃竟是把這兩張別人求而不得的酒的配方留給了自己。

    林六娘一時又震驚又感動。

    來福看見林六孃的神情，猜到了叔叔留給她的東西，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反而勸林六娘，“六娘姐，你安心收下吧，我叔叔既是給了你，便是相信你的人品。”

    這樣算下來，雖說林六娘花了四百八十兩買下飯館，但是李掌櫃把飯館裏頭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她，如今又把酒的配方送給了她，可以說是相當於白送給了林六娘一個飯館。

    這個季節已經沒有澄花果了，因此李掌櫃新琢磨的酒恐怕得等到來年秋冬才能釀製。

    但是林六娘注意到飯館之前的招牌香米酒，配方上面寫要用穗長無芒的香米，這香米看上去和占城稻的品種有些像。

    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占城稻代替。

    林六娘心裏有了新的想法。

    這時候來福想起來自己要離開的事情，提前和她打招呼，“六娘姐，我估計再待十天，也要回家了。”

    按理說李掌櫃離開以後，來福也準備回去過年了。只是年前生意忙，來福怕新招來的人不熟練，纔多留了幾天。

    林六娘也知道來福是爲了幫自己，所以多留了幾天，笑著點頭道，“好，到時候你走了也記得和我說一聲。你叫我一聲姐，你回去成親我也得給你包個紅包。”

    從豐樂飯館回家後。

    林六娘開始準備給曹府做如意粿的原料。

    因著需量大，又是二夫人的生辰要用，林六娘提前就要準備好原料和模具，保證那天做的時候不會手忙腳亂。

    六夫人又提了其他的要求，所以林六娘還得找周文虎打模具。

    吃過了中飯，林六娘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開始畫模具的圖紙。

    周鶴川看見林六娘在書案前趴了好一會兒，似是很苦惱的樣子。

    周鶴川拄著柺杖走過去，只見林六娘趴在書案上，下面壓著一張紙，上面畫着一個像羚羊像老虎又像長脖子鹿的動物。

    林六娘下意識就想捂住自己畫的東西。

    只可惜動作太慢了，周鶴川已經看到了她的畫。周鶴川忍住笑意，“不知道娘子在畫什麼？”

    周鶴川認真地琢磨了一會兒，“這是年獸嗎？”

    看這奇形怪狀的樣子，像是結合了好幾種動物，聯想到最近要過年了，周鶴川以為林六娘在畫年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