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笑了一下，也不想和他們多吵，“這村裏頭大家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怎麼就關心不得？杜屠戶剛過世，你們就在靈前咄咄逼人，若是真要尋個道理出，我們便一起去村長面前看看究竟是誰有理！”

    林六娘道，“杜老大，你身為杜家長子，親爹生病時卻不侍奉床前，親眼看著自己的親爹病情惡化，說是故意謀害親爹也不為過！你此舉有違孝道，若是杜芸兒不念親情，早就把你告到官府讓你坐牢……”

    杜老大別過頭去，“我們早已經分家了……”

    杜老大心裏也有些沒底，他也沒讀過幾個書，不知道林六娘說的真的假的。

    但是他知道這林六娘怪厲害的，搬出大梁律法是一套一套的，叫村裏難纏的張婆子都吃了虧。

    林六娘聽了這話，只覺得從未有過的生氣，這杜老大看上去一個身高九尺的大男兒，骨子裏卻是個十足十自私又逃避責任的懦夫！

    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和杜屠戶分了家，所以杜屠戶理所應當由杜芸兒負責，他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於是林六娘道，“你既是這樣說，那麼，杜屠戶留下的東西也該全歸杜芸兒，你絕不染指半分？”

    “這怎麼行！哪有東西都留給女兒家的！”杜大嫂先不幹了，她急急地問道，“公爹留下的東西當然是要歸我們了！”

    “你倒是把天底下的便宜都佔了！幹活跑得遠遠的，佔便宜的時候就湊上來了！”

    林六娘見杜老大和杜大嫂這副嘴臉，心裏頭也知道杜老大不是個能指望的人，於是轉過頭來對杜芸兒說，“芸兒，今日我和村長說過了，會叫村裏頭的幾個長輩過來幫你操持杜屠戶的喪事，你多保重身體，別太累了。”

    林六娘已經懶得再去說杜老大和杜大嫂了，這兩個人已經喪失了人性，再怎麼和他們說禮義廉恥也無異於對牛彈琴。

    不料杜大嫂還不依不饒，“你剛纔說公爹留下的東西，在哪裏？”

    “我可跟你說，你一個女兒家，是不能獨佔這些東西的！”

    “哪裏有什麼東西？”杜芸兒也終於忍無可忍，她是不想在爹爹靈前再鬧出這些事，讓爹爹天上看見了也不安寧。

    誰知道杜大嫂得寸進尺，她杜芸兒也不是一個包子！

    能護她的爹爹已經去世了，但她絕不會一味沉浸在悲傷之中，她知道爹爹的心願是希望看到她自立自強，快樂地度過此生。

    因此杜芸兒主動還擊道，“爲了給爹治病，花的那些錢你也看到了，爹的積蓄早就用掉了，我還向六娘借了一大筆錢，你們要賣掉這房子也好，正好把錢還給六娘。”

    林六娘之前僱杜芸兒做工的事情，杜芸兒誰也沒說。

    聽杜芸兒這麼一說，杜大嫂臉色立刻就變掉了，她說呢，杜芸兒一個弱女子，哪裏那麼多錢一直給杜屠戶釣命，她猜到了杜屠戶肯定有藏錢，但是沒想到不僅全搭進去治病了，還欠了錢！

    杜大嫂不禁在心中暗罵，杜芸兒也是個傻子！明知杜屠戶根本救不回來了，還執意用那麼貴的藥，這不是把錢往水裏扔嗎？

    林六娘明白了杜芸兒的意思，也配合她說道，“確實如此，我借了芸兒二十兩銀子，怎麼說這錢也是給杜屠戶治病用的，如今他不在了，按理說要拿他的房子來抵債，你既是要這房子，賣房子後還欠的錢就由你們夫妻倆還吧！”

    “二十兩？”杜大嫂吃了一驚，“你不要騙我，怎麼會有二十兩？什麼神仙藥要二十兩？”

    杜大嫂這輩子都沒一次性見過這麼多錢。

    錢的數目當然是林六娘胡謅的，目的就是爲了嚇退利慾薰心的杜大嫂。

    林六娘說得像真的一樣，“二十兩哪裏多？爲了續命用的藥材都是千年的靈芝，這還少了呢！”

    杜大嫂愣在原地，似是沒想到搶房子的事情上還來了這麼個變故。

    過了好一會兒，杜大嫂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杜大嫂急急撇清關係，“我們早就分家了，我們可沒跟你借這筆錢……”

    “那房子？”

    “房子也跟我們沒關係！”杜大嫂雖然肉痛這房子，但是一想起來那堪比天價的“欠款”，估計把房子賣了，他們還得搭上十來兩！這不是賠本的買賣嗎！

    眼見自己佔不到便宜，杜大嫂撇清關係後就拉起杜老大準備走人，生怕走得慢些就被林六娘逮住了要她還錢。

    杜老大和杜大嫂走之後。

    杜芸兒嘆了口氣，剛纔強撐的勁也鬆了下來，整個人只覺得十分疲憊，“這下子，爹爹的靈前總算安靜了。”

    杜芸兒摸著杜屠戶的棺材，“原不想叫爹爹死後還看見我們這副模樣，沒想到還是和大哥撕破了臉……”

    “這不是你的錯。”林六娘勸她，“你也不要為那不懂禮義廉恥的人傷心。”

    “我知道，爹爹走了之後這世上也沒有人再心疼我，只有我自己。”杜芸兒的眼神從未有過的堅毅，“我要好好地活著，讓爹爹在天之靈看到他的小女兒過得很好。”

    “剛纔謝謝你了六娘。”杜芸兒說起剛纔撒謊的事情，“我不想把爹爹留下來的錢給大哥，因為他不配。”

    杜芸兒提起杜老大的時候，神色也冷了下來，她徹底看清了大哥的嘴臉，已經完全對他寒了心。

    杜芸兒見林六娘趕過來，也十分感動，握住了林六孃的手，“謝謝你六娘，等我忙完了我爹的喪事，我就回去幫你。”

    林六娘看著和從前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杜芸兒，心裏嘆了口氣，杜屠戶死後，短短几個時辰，杜芸兒好像就變得不一樣了。

    大概是珍愛她的人已經死去，庇佑她的大樹已經倒下，杜芸兒只能自己堅強起來，咬牙支撐。

    林六娘也經歷過這段時間，知道有些事情只能自己一個人熬過，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道，“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你這些天雖然忙，但也記得按時吃飯，不要熬壞了身子……幫忙的事情不著急，你多休息幾天，我和我大嫂還忙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