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結束後的短短几天內，山竹村的形式便發生了巨大的扭轉。

    陳家果真按照風嫣然所要求的那樣，向全縣的百姓承認了自己對李氏醫館和陳谷河所作的勾當。

    官方的承認便如同一記重錘，壓得陳家再也沒有機會翻身重來。

    陳英才似乎是拉不下自己的老臉出面發聲，而陳啟明也是好面子之人，最終這道歉的重任，竟落到了陳啟望身上。

    他出麵道歉的那日，風嫣然也在現場。

    她簡裝出行，還戴了一頂帽子，儘量不顯得太過於招搖。

    陳啟望渾身上下再無往日象徵着大富大貴的金鍊子，而是穿著簡樸的長袍，誠誠懇懇地向百姓們列數著陳家的罪名。

    列舉完畢後，他深深地朝著面前的百姓們鞠了一躬。

    他本就膚白身瘦，在如此粗陋的裝扮之下，更加顯得蒼白瘦削，似乎隨時便要昏倒在地。

    然而，他的虛弱並沒有引起他人的同情。

    百姓們恨透了陳氏的惡行，唾罵聲如浪潮般劈頭蓋臉地朝著陳啟望涌去，各種不堪入耳的惡語相向讓風嫣然都不禁渾身一顫。

    她抬眸看向陳啟望。

    臺上的男人沉默地接收著眾人的謾罵聲，自始至終都低著頭，不曾抬眸一下。

    唾沫星子，生雞蛋，爛番茄……人們似乎並不解恨，還把手頭的東西朝著陳啟望投擲而去。

    陳啟望巍然不動，面無表情。

    風嫣然只覺得有些難以呼吸，連忙低下了頭，不再看著眼前的場景。

    陳英才和陳啟明已經閉門不出，因為在那日發生事情之後，他們一出門，便受到與陳啟望相同的對待，甚至有人覺得不夠解恨，朝著陳啟明扔了一塊石子，直接將他的額角砸出血來。

    他們如同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而風嫣然得知這事之後，只覺得心中爽的不行。

    然而，不知為何，她只覺得眼前的這一切並不是她想要的。

    站在臺上的人不應該是陳啟望……

    腦子裏冒出的聲音讓風嫣然有些驚慌，她搖搖頭把這一念頭甩去。

    不，不對，陳啟望也想要謀害過陳谷河的生命，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她轉過頭去，卻正好看到一個渾身都是肌肉的男人正從地上拾起一塊巨大的石頭，嘴裏罵罵咧咧地便要朝陳啟望扔去。

    她心中一驚，身體卻是快過大腦，攔在那大漢的面前。

    “賤人，我費盡心思湊齊了醫藥費，你治不來我媳婦的病，卻謊稱手術要排隊，硬生生地拖到我媳婦嚥了氣！而你們竟然也就這麼把那筆錢心安理得地吞入肚中！今天我要讓你一命償一命，還我媳婦的冤魂！”他咬牙切齒地大罵道。

    陳啟望仍然低垂著眼，一言不發。

    見風嫣然攔著自己，肌肉大漢顯得十分驚訝。

    他沒有認出風嫣然來，只當她是個不明事理的小姑娘，口氣十分不耐地道：“做什麼？你幹什麼要護著那種心思歹毒、唯利是圖的惡棍？”

    風嫣然摘下帽子，露出她的臉來。

    肌肉大漢認出這便是治的陳家無可奈何的李氏夫人，語氣頓時變得恭敬了幾分，他悻悻地收了手，卻一臉不解。

    風嫣然和陳氏不是死對頭嗎？為何此事又要出手幫他？

    “你打錯人了。陳啟望成日混跡賭場，與陳氏醫館並無關聯。”風嫣然搖了搖頭，大概是害怕被誤解包庇陳啟望，她又嚴肅道“況且，傷人乃非法之事，儘管陳家有罪，但自有人執法懲治他們，你這麼做，自損極大，並不值得。”

    那肌肉大漢聞言，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他恨恨地收了手，卻仍是難以將陳啟望和陳氏醫館割裂開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直低頭不語的陳啟望此時竟也抬起了頭，用晦暗不明的目光打量著風嫣然。

    風嫣然扭頭，正好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在這一關頭，他的表情竟與往日並無大異。

    風嫣然目光一斂，並不想與陳啟望有過多的交流。

    而在陳氏正式發表道歉之後，陳家便算是徹底地完蛋了。

    京城很快便傳下話來，取消陳啟明的考試資格，所有考試成績一律作廢，而陳氏家族後子也終身不得再考。

    街坊上四處傳播著陳家的流言，更是壓得和陳家沾邊的人都抬不起頭來。

    京城此令一出，直接宣判了陳家的死亡。

    他們永遠失去了晉升的機會，而他們的子孫後代也將會受到牽連，永遠被困囿於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裏。

    李道元也得知了這一訊息。

    其實，在試場中，他便留意於場外所發生的動靜，當風嫣然的聲音響起之時，他便知道，陳家這回，算是栽了一個大跟頭。

    在惋惜失去了合作物件的同時，李道元的心中還有一絲難以自拔的慶幸。

    還好在當初陳啟望並沒有答應同他的合作，否則，萬一陳氏一個狠心，非要拉個人下水，他又怎麼說都是同李氏有血緣關係之人，被招供的可能性極大。

    若是他也被招供出來，他這一輩子可算是毀得徹徹底底了。

    李道元暗自打著算盤，只是想著，後背便滿是冷汗。

    有了風嫣然的支援，搞掉李忠明的難度便又增大了幾分。

    李道元躺在自己寬敞的床上，雙臂墊在後腦勺底下，不斷思忖著，眸光中閃爍著點點狠意。

    他不能就此放棄！

    有李忠明在的一天，便沒有他李道元施展身手的餘地，這樣的場面並不是李道元所期望的，他不能一輩子都活在李忠明的陰影裡。

    況且，他和李忠明已經結仇，如果李忠明發達了，第一個要除掉的，便是他李道元！

    他必須要趁著李忠明還沒能有所作為，便斬草除根，把他們一家整治乾淨！

    上次，他暗示李長貴夫婦二人趁著考試前夕的夜晚去敲詐李忠明，影響他的考試心態。

    這個計劃雖然被風嫣然橫刀攔下，但她似乎沒有更多的作為。

    不如，就讓他們夫婦二人再行動一次，好讓他實施他真正的計劃——

    把袁杜鵑作為人質，以此來要挾李忠明夫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