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處變不驚的風嫣然，在看到郭旭與如此舉動的時候，也忍不住愣了一愣。

    只見郭旭言小麥色的肌膚之傷，在短短頃刻之間，便肉眼可見地出現了幾道明顯的紅色的手指印記，只消一眼，風嫣然便知道，這一巴掌下去，郭旭與可是下了狠手。

    郭旭與的武打能力遠高於他的弟弟，他這麼狠狠地打下手去，郭旭言只覺得眼冒金星，一時間分不清東西南北，連話都說不出來。

    郭旭與似乎是真的動了怒。

    他早就對郭旭言這種行為感到十分不滿，而這種憤怒的情緒，則是在郭旭言對風嫣然說出那般痴情得有些失了理智的話語之後，達到了一個巔峰。

    郭旭言呆呆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臉，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這麼一個巴掌下去，他也算是清醒了下來。

    他神色黯淡，似乎整個人都被抽乾了力氣，臉色也蔫兒了下去。

    郭旭言不再看著風嫣然，他似乎感到一陣乏力，甚至有些無法支援著自己繼續生存。

    “你的一生，就是爲了追隨一個活在你回憶之中的女人而進行的嗎？”郭旭與掰正了郭旭言的肩膀，逼著他直視著自己，“我看不起你，郭旭言。”

    這兄弟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風嫣然只覺得一陣尷尬。

    雖然她看不懂郭旭與頗為複雜的手語，但是，從郭旭與的面部表情之中，風嫣然不難推測出，二人所說的事情似乎牽扯到了郭旭言的感情問題。

    無論如何，她是個外人，這兩個人不應該在她的面前如此拉扯。

    “從我們進入左家的那一刻開始，從我們從那場災難之中存活下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們這輩子的命運就已經成爲了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我們的人生意義，將會在復仇之中得到賦予。”郭旭與已經忘記了風嫣然的存在，他雙目通紅，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那個如同霜打的茄子那般萎靡不振的弟弟，手上的動作舞的飛快。

    從他目睹著自己的爹孃被那些男人殘忍地割斷了喉嚨之後，郭旭與便下定決心要替父母復仇。

    強烈的復仇慾望和他的求生意志讓他活了下來，但代價是失去了聲音。

    郭旭與並不在乎，因為撕裂的聲帶處傳來的痛楚會一輩子提醒著他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憑著自己姣好的外形，郭旭言可以騙取女人的歡欣，再以此為手段完成左家派給他的任務，但是郭旭與卻不行。

    他也長得一張俊美的臉龐，但是卻因為他心中無感情，又積鬱多年，整個人看上去無比陰戾，眼中帶著令人不敢接近的煞氣。

    他全然無法理解為什麼郭旭言會對一個女子動心，對他來說，這隻會拖累他復仇的步伐。

    而郭旭與的質問則觸碰到了郭旭言動盪不安的內心。

    他抬起頭，滿懷歉意地看著一臉不敢置信的郭旭與：“對不起，哥，對不起。”

    風嫣然看著這對兄弟痛楚的神情，心中不堪的回憶也被勾起，她想到了自己的復仇之路，雖然仍然需要更多的努力，但是起碼她已然行駛於途中，而不像郭家二兄弟那般不見天日。

    如此看來，風嫣然幾乎完全可以理解郭旭與痛苦的內心。

    “分清楚主次，郭旭言，女人只會讓你受傷的。”風嫣然看著郭旭言，毫不留情地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何如此沉溺於回憶，但是你千萬不可以忘記你、你哥哥，還有我的共同目的，我們要扳倒左家，要復仇，不要犯傻了。”

    郭旭言喘著粗氣，但是眸光逐漸恢復了清明。

    他知道，雖然風嫣然的話十分傷人，但她在說一個不爭的事實。

    如果不是因為昨日聽到了風嫣如和左訓的對話，他才無法認清了風嫣如的真實面目，而若是無法放下風嫣如，那在復仇的最後一步，無論如何，郭旭言都一定會掉鏈子。

    這也是郭旭與所擔心的——面對左訓這般強大的敵人，若是不把握住機會，留出了給對方的可乘之機，那他們最終將會只有死路一條。

    “如果你沒有看清風嫣如的真面目，你的復仇還會成功嗎？”風嫣然點明瞭這一點，問道，“到最後那一步的時候，你會心軟嗎？問問你自己的內心，郭旭言。”

    郭旭與凝視著郭旭言，風嫣然剛剛所說的一切，正是郭旭與一直以來在擔心的問題。

    郭旭言無法回答。

    “無法回答是嗎？換位思考一番，對於‘風嫣如’而言，她不過是幫助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而你又將她視為人生之中最重要的角色，這樣的交易，真的等價嗎？”風嫣然冷冷地看著郭旭言。

    事實確實如此。

    若不是郭旭言提起，風嫣然早就忘記了自己曾經幫助過這麼一號人物，而郭旭言在她的生命之中也不過是留下了不濃不淡、無足輕重的一筆，她根本不曾想到過，自己竟然會給郭旭言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謝蘇當家。”郭旭言低聲地說道。

    風嫣然瞥了一眼郭旭言低垂的眼眸。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不滿的神情，看上去的確是認清了現實。

    郭旭與仍然是那副十分隱忍的模樣，他拽住了自己的弟弟，把他拉向了屋外，臨走之前，轉過頭朝著風嫣然點點頭，似乎是在表達自己的謝意。

    風嫣然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點點頭作為回禮。

    爲了郭旭言這樣的弟弟，郭旭與，怕是也已經操碎了心吧。

    然而，對於風嫣然來說，兄弟二人之間的家事不過是一瞬的閃影，等他們走出了房間，風嫣然便也不再繼續在意此事了。

    因為，接下來，還有更大的挑戰等待著她。

    風嫣然斂目，看向了燈火通明的護城河中央。

    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二日，這座橋就可以正式竣工了。

    有郭家二兄弟前例在先，左訓應該不敢有所妄動，但是，風嫣然也會繼續保持警惕，不會給左訓任何的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