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嫣然從裏屋向外張望，說這話的是一名高瘦男子，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店內的佈局，淺嘗一口清茶，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這李氏茶行燒的茶可真不錯，平日那燒酒喝慣了，嗆得我整個胃都火辣辣的痛，這茶倒是令我舒心通暢。”

    “客官好品味，我們茶行素來用的都是上等的茶葉，您現在喝的龍井，也是我們從杭城派遣專人採摘而來，再加以細煮，自然便有如此醇香。”

    溫潤含笑的女聲從裏屋響起，那男子扭頭，聞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淺綠色長袍的女子緩緩走出，她穿著樸素，但面容身段極為姣好，望那優雅的走姿，如何都有名門貴族的氣質。

    高瘦男子登時收斂了自己身上那股江湖氣，定定地站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風嫣然端著青花瓷茶壺，為他又續上一杯茶：“這茶，不同於江湖上的燒酒，還須細細品嚐，方可體會其餘韻和甘醇。”

    她的步態和神情，使她瞬間成爲了所有人的矚目物件。

    每個人都在猜測著眼前人的身份，而她則毫不顧忌，微微一笑：“令諸位見笑了，小女子姓蘇，名喚為素素，實在沒有諸位所說那麼高的能耐，能給堂堂陳傢什麼顏色看。”

    話題中心的女主角便在眼前，許多人都小聲議論起來。

    風嫣然則認為，這便是宣傳李氏茶行與醫館的大好時機，如果有可能的話，還可以順帶給陳家制造些許輿論壓力。

    她還沒想好如何開口，那高瘦男子身旁的女子便先坐不住了。

    她熱切地打量著風嫣然，眼中閃爍著慈愛的光芒：“哎喲，這孩子，長得多好……面善！”

    風嫣然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陳家醫術確實高明，但每次看病收費都特別高，俺家哪有那麼多閒錢治病？”她抱怨道，又激動地拉住風嫣然的手，“家裏的大兒子差點就沒命了，多虧了你們的陳大夫，救了他一命，而且收的銅板也不多，是俺們承擔的起的價錢！”

    此言一出，茶館中在李氏醫館看過病的人都紛紛表示贊成。

    那婦人雖然性格淳樸開朗，但也有些口無遮攔：“俺早先還聽俺男人說，這李家二少的媳婦，是個瘋子。你說，瘋子哪能光憑說幾句話就讓陳家吃了兩次癟？我就不信，今天非拉著他來茶館裏見識見識，你看，好端端一個大姑娘，怎麼會是瘋子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拍了那高瘦男子的胳膊一下。

    她過度的熱情使得風嫣然有些尷尬，但她自然也覺察的出來眼前的女人並無惡意，只是性情略有些憨厚。

    而且，被她如此一攪和，茶館內到處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息。

    不少人也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那高瘦男子大抵是覺得妻子有些丟人，又將她摁回位子，不想，那婦人身體雖是坐下了，嘴巴卻片刻沒有停歇，張嘴又問道：“欸，這李氏茶館先前不是李家二公子在掌管的嗎？怎麼今日看來，都是你在張羅呀？”

    風嫣然用餘光掃了掃四周，似乎許多人都豎起耳朵，好奇地等待她的答案。

    她思索片刻，決定還是不把李忠明準備重考狀元一事告諸眾人，免得給相公帶來過多的壓力。

    她笑了笑：“相公要張羅的事情太多了，是我閒在家中實在無事可做，便鬧騰著要他給我點事情做。”

    “實在是天賦稟異，你一個沒有經驗之人，倒也把這茶館經營的像模像樣。”婦人朝她發出由衷的讚歎。

    在這婦人的帶領之下，眾人都熟絡了起來，大家都對風嫣然這個說話溫婉，氣質出衆的女子有了極佳的印象，不僅拍著胸膛承諾會當醫館和茶行的回頭客，還向風嫣然分享了許多坊間的傳聞。

    “姑娘，你現在在咱們整個村中，可算是半個名人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啞著嗓子笑道，“這名人可實在不好當。”

    風嫣然虛心應下，心中卻暗暗高興。

    她是有實力的人，缺的正是機會，只要這名頭能夠散播出去，她自然不愁李家未來的發展。

    就在此時，另一位長鬚老者卻捋著自己的鬍子，問道：“李夫人，既然陳谷河是陳家的私生子，那陳家陷害他的一系列事情都變得可以理解了。只是我還有一事實在不理解，不知你是否記得，先前陳大夫落入奴籍的緣由？”

    “自然記得。他似乎是沒能醫治好陳家老太太的頑疾？”風嫣然心思一轉，登時猜到了這名長鬚老者想要問的問題。

    “那你說，這陳老太太的病，陳谷河究竟是治好了沒有？”

    他一出口，便是一個刁鑽的問題。

    風嫣然嘴唇微微抿起，沒有立刻作答。

    在得知陳谷河竟是陳家的私生子之後，她便也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問題，有那日來醫館鬧事之人的先例，風嫣然的猜想是，那陳老太太極有可能是裝出了一副沒有痊癒的模樣。

    然而猜想也只是猜想，在沒有證據之前，她不能妄加評論。

    “小女子也不知。”風嫣然選擇實話實說，但這樣一個沒有結論的回答也給其他人留下了更多的猜想空間。

    這也令其他人對陳谷河的醫術抱有了極大的好奇，都想見識見識這傳聞中的陳大夫究竟有什麼本事。

    那長鬚老者見風嫣然如此回答，便也沒有多加為難，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如此招搖做事，陳家必定已然把你視為眼中釘，你可要多加小心。”

    這一點，自然是無須他人多說，風嫣然心中早已有了數，開設藥房便是她當下首要的應對方案。

    “謝謝老先生提醒。”她微微傾身，為那老者續了杯茶。

    無論如何，她現下謙遜有禮的表現，早已與陳家那囂張跋扈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民間的天平自然會傾斜到她的這一邊……

    只是，不知是否是印證了那老者的言語，風嫣然忽然見到小錢著急地推開茶行的門，似乎有什麼要事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