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片刻，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夫人，其實有一事……我現在有些困惑，想要向您討教一下。”

    “說吧。”風嫣然的態度也很好。

    “這民生，當真如我所見那般疾苦難耐嗎？”他憋了好久，終於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張懂福不知為何，居然感到有幾分羞愧。

    他低下了頭，不敢看風嫣然的神情。

    而回答他的，卻是李忠明從頭頂傳來的聲音：“是的，當真如你所見那般疾苦。”

    張懂福驚訝地抬頭，發現李忠明不知何時已經打掃好了被墨水弄髒的臥間，來到了風嫣然的身旁，只見他一手搭在風嫣然的肩頭，目光中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複雜情緒。

    張懂福低下頭去，聲音變得更加微弱：“那匪徒……居然當真那般可怕可憎。”

    風嫣然輕聲應了一下，似乎是認同了他的感慨。

    張懂福越想越覺得曾經的自己不是個東西，眼眶居然有些溼潤了起來：“我居然還和那些人渣敗類廝混在一起，賺一些不乾不淨的錢……我真不是個人吶。”

    “回頭是岸，你不必太過於自責。”李忠明卻在一旁出了聲安慰道。

    張懂福有些吃驚地看向李忠明。

    要知道，曾經在府中，和李忠明最不對付的人，便屬他張懂福了。

    他嫉妒李忠明一上任便位居自己之上，讓他在官府的地位有所撼動，因此，他一次次地和李忠明唱反調，故意否決他的提議，讓他下不了臺來。

    可李忠明卻似乎並沒有記他的仇，在自己難堪的時候，居然反過來安慰自己。

    李忠明和風嫣然的大度，讓張懂福更加羞愧了。

    他羞愧的不僅是自己的狹隘和小氣，更是自己不懂百姓疾苦，只以自己的利益為重，不關心百姓的生活，和匪徒勾結，轉而去迫害那些維持著平陽鎮正常運轉的普通百姓們。

    如果不是李忠明一句“回頭是岸”，他或許會一頭栽入湖中，以表示自己的羞愧難當和懊悔之情。

    張懂福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來，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踏出風嫣然的家門。

    送走了失意的張懂福，風嫣然和李忠明對視一眼，居然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種名為欣慰的情緒。

    “他能夠儘早發現，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風嫣然最先出了聲，臉上浮現出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李忠明點點頭，贊同道：“官府裡真正贊同我的人，其實並不在多數，我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信服於我了，能多一個是一個，而張懂福又是較為關鍵的人，他的皈依，其實也會帶動一批人誠服於我，這對我接下來的治理工作，實在是有太多的好處了。”

    兩人就這麼交流著，已經把早先的話題忘到了九霄雲外。

    次日一早，風嫣然便起床洗漱，準備和張昊天進行第一次會談。

    李忠明再三詢問他是否需要陪同，在風嫣然不斷表示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態度之後，他便也妥協了，乖乖地整理好行當到官府工作。

    風嫣然則隻身一人，前往和張昊天約定的地點，進行合作上的談判。

    對於這場合作，她的內心是勢在必得的。

    張懂福已經忠心於李忠明和她，而作為他的二叔，張昊天應該也會向他們示好。

    在見到“老熟人”之後，風嫣然不禁心中有些波濤洶涌，但表面上，她仍是裝做出一副第一次見面的模樣，壓抑住自己內心洶涌的情緒。

    而張昊天則是老狐狸精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風嫣然眸光之中一閃而過的情緒。

    雖然風嫣然已經見了他許多次，但張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蘇素素，因此，他雖然表面上一派慈祥的模樣，心底卻有些疑惑。

    難道自己和這個小姑娘相識？

    他快速地回憶了一番，卻對蘇素素沒有半點印象。

    “你認識我嗎？”見來者是一個小女孩，張昊天說起話來，未免帶上了些許長輩的老成和居高臨下之感。

    風嫣然搖了搖頭。

    “我說呢。”張昊天鬆了一口氣，若是自己忘掉了什麼老熟人，這樣顯得他未免有些太沒有禮貌了些，“像你這麼年紀輕輕便在生意上有所作為的小姑娘，我應該見了一眼就忘不掉纔對，可我看著你，雖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你到底是誰。”

    到底是老江湖，寥寥幾句話，便包含了對風嫣然的褒揚之情。

    風嫣然並沒有因為張昊天的幾句話便對他完全敞開了心扉，生意人的話術，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於是，她只是笑了笑，輕聲道了一句謝謝，便沒有了下文。

    而張昊天卻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說道：“不過……像你這般年輕有為的女子，我倒是見過一個。”

    風嫣然自然知道他想要說的是誰。

    “是風家的小姑娘。”張昊天的神色有些黯淡了下去，“不過她已經……”

    “我認識她，我是她的朋友。”風嫣然打斷了張昊天的話，想要直切正題，“她信任您，說明您有著足夠雄厚的實力，這也是我想要和您合作的原因。”

    張昊天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女子，竟是風嫣然的好友。

    他的態度不禁變得端正了起來。

    在知道自己的合作方是一個小姑娘時，張昊天的心中其實是有些憂慮的。

    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能幹出什麼漂亮活兒來？

    雖然在張懂福的面子下，張昊天隨著他來到了平陽，但對這份合作，他卻並沒有表面所展現出來的誠意和熱衷。

    相反，他想要敷衍一番，便勸退風嫣然，賭石生意風險極高，難度極大，並不是她一個手中沒有大錢的小姑娘所能夠涉獵的。

    然而，知道眼前的女子是風嫣然的好友之後，一切便變得有些不同了起來。

    如果她是風嫣然的好朋友，那是不是說明，她和風嫣然一樣，有著極其過人的經商頭腦？

    張昊天的心中不禁產生了幾分好奇，看著風嫣然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考驗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