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三個月後，葉恆的電影完成了拍攝。

    學院內，眾人坐在教室裏，窗簾都被拉上，而在教室裏，正播放著他們這三個月來拍攝的電影——《公民凱恩》。

    眾人的目光集中在電影上，雖然在這三個月裡，他們幾乎全程經歷了一遍電影的拍攝過程，對於電影的劇情，更是早已經瞭如指掌。

    但當他們再一次從頭開始看這部電影，尤其是已經掌握了重重關於電影的“技巧”和“語言”之後，這部電影，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當電影播放結束，葉恆看向眾人。

    “看完電影，你們有什麼感覺嗎？”

    聽到這話，臺下的眾人立刻激動的舉起了手。

    足足11個月的學習，他們已經深刻的領悟了葉恆對於電影的各種知識。

    現在的他們，人均電影大師，對於電影也有了新的領悟，都想站起來，說一下自己的觀點。

    “克里斯托弗。”

    見葉恆叫自己，克里斯托弗立刻站了起來。

    “電影裡運用了大量的景深鏡頭，使得畫面在縱深上有了更多的變化與排程，大大增強了電影畫面的空間的張力。”

    “這些富有意味的景深鏡頭使觀眾的視覺更具有真實性，並且要求觀眾更積極地投人思考，甚至參與到場面排程中去。”

    ……

    斯塔夫說了不少的電影專屬名詞，而其他人也是紛紛點了點頭，似乎都同意他的看法。

    葉恆見狀，露出一個微笑。

    “你對電影的解讀很正確，但除此之外，如果擺脫開一個導演的角度，去看這部電影，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聽到這話，眾人忽然就愣住了。

    擺脫一個導演的視角？

    一部電影，除了導演的視角，還有誰的視角呢？

    答案很簡單，觀眾的視角。

    “想想看，一個觀眾走進了電影院，他對我們剛剛所談及的電影概念毫無可知，更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拍攝。”

    “那麼，他們所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眾人紛紛低頭思考著，似乎一時半會也給不出什麼答案來。

    “最直白、簡單的故事。”

    克里斯托弗開口說道。

    其他人略微思索後，也是紛紛點了點頭。

    並不是每一個觀眾，都會在乎這些鏡頭是怎麼運用的，這些鏡頭的意義是什麼。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他們所在乎的，就是故事本身，這個故事怎麼樣，故事精不精彩，好不好看。

    “那現在我在問你們，如果觀眾們想要的，只是故事本身，沒有多少人願意去在乎他鏡頭中所暗藏中的語言，那我們這樣做還有意義嗎？”

    “甚至根本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人，他們不知道鏡頭這樣晃動是為什麼，不知道這樣打光是為什麼，這樣做又還有意義嗎？”

    聽到這話的瞬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看著葉恆，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個親自教授自己電影語言的世界級電影大師，竟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這樣做還有意義嗎？

    但葉恆真的是在問這個問題嗎？

    “一切有意義嗎？這聽起來像是一個虛無主義者說的話。”

    葉恆說著，露出一抹無奈的微笑。

    “但我並不是想引導你們進入虛無主義哲學，我也沒有那個本事。”

    “將近20年的時間，我都在用這種方法講故事。”

    “這就像是一個小語種，一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只有我一個人會讀的小語種語言。”

    “那是一種很不好受的感覺。”

    “我很難形容這種感覺，非要說的話，就好像，好像一個身處異鄉的異鄉人，孤獨的用自己的語言發出嘶吼，卻無人能聽懂。”

    “但今後，我想這樣的情況應該不會發生了，因為你們傳承了他。”

    “今天，我將自己發明的小語種，教授給你們，他並不完善，有著很多漏洞。”

    “但我真切的希望，你們將這種講故事的語言傳承下去。”

    “即使沒人相信，沒人在乎，也請繼續將他訴說。”

    “並且我希望你們是可以以此為樂的，樂於用這種語言，將故事訴說！”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怪異，但請嘗試，別讓電影失去了‘聲音’。”

    說完，葉恆看著坐在面前的200多名學生，眼神中帶著不知覺的感傷。

    學生們沉默著，他們看著面前的葉恆，眼神中思緒萬千。

    良久之後，一個學生站了起來。

    他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抬起雙手，在寂靜、空闊的教室裏，拍起手掌。

    掌聲那麼的平靜，但在那平靜之中，紛紛蘊含著世間最激烈的感情。

    又一個學生站了起來，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站起身來，鼓掌聲不斷，那聲音徹亮了起來，在整間教室內迴盪不絕。

    葉恆看著面前的學生們，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眼神中激盪著一絲淚花。

    這一刻，葉恆可以肯定一件事情。

    他會死，會像程教授一樣死，會像楚憶昔一樣死。

    但在他死後，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為他的死亡而失去什麼。

    他眼前的這批人，將成為電影業新的生命。

    用他從那個世界“偷竊”過來的語言，哺育這個世界的電影業。

    他們會知道怎麼去講述一個故事，不單單只是去講述一個好故事，同時也是在用一種獨特的語言去講述。

    葉恆臉上的笑容更盛，身上的重擔彷彿消失了，整個人都變得活絡了不少。

    他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坐下。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這個一個月的時間裏，我不會在講你們關於怎麼拍攝電影的知識。”

    “我會和你們講述電影的歷史。”

    “如果對此沒有興趣的人，也可以在宿舍休息。”

    “放心，我不會扣你們的學分。”說完，葉恆露出一個笑容便離開了。

    而眾人則是都愣在了原地。

    電影的歷史，在座的導演雖然很多，但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正確的說出，電影被髮明出來的時間。

    不過人對於歷史，總是有著一種特殊的好感。

    而且將給他們講述電影的，是這個號稱“電影之王”的男人，用自己的“語言”講述故事的男人，又有誰能拒絕得了這樣的疑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