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一怔，見她的神態和語氣是認真的，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吵著沒勁。

    知心又溫柔的姐姐很和弟弟鬧脾氣，總是縱著慣著。

    方道冷硬道：“你說說看啊。”

    “這世上，惦記我這位置的人的確多不勝數，分為三類人。”

    “一類人，是無知的人，只知道這位置風光，不知這裏頭的水究竟有多麼的深。”

    “一類，是不往上爬便沒法活命的人，他們保命的法子只有是讓自己成為強大到一定程度的人。”

    “至於這第三類人，便是我了。”

    她眼神裏帶著淡淡的哀愁，他從前從未見過的脆弱。

    戚有儀看著他，眼裏眸光閃爍：

    “我不想做帝王，你信嗎？”

    方道低頭回：“不信……”

    戚有儀笑了一聲，摸了摸他的頭，像撫摸心愛的寵物一樣：

    “信不信都沒關係，這已經是既定的事了。在這件事上，我沒法依著你，未眠他和我一樣，她沒有選擇。”

    方道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冷不丁道：

    “不，她有得選擇。”

    戚有儀不懂。

    方道脫口而出：“如果我不在這個位置，她就不是儲君。”

    戚有儀臉一沉：

    “方道！”

    既然已經問出口了，方道繼續說：

    “她有得選擇。”

    戚有儀揪著他的領子：

    “阿道，就算她有的選擇，你沒得選擇。”

    方道不太懂她的意思。

    戚有儀撒手鬆開他，大步流星的離開，只丟給他一句話：

    “這個位置，不會是除你之外的別人。”

    方道自己有心機的太久了，因此，當她對自己這麼好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

    她在自己身上圖謀什麼嗎！？

    可他身後的家世不在戚有儀的眼裏，他還有別的是戚有儀能有所圖謀的嘛？

    後來方道才知道。

    哪有那麼多的陰謀論。

    ——

    戚未眠無語：

    “聽你故事的開頭，我還以為真的吵的很激烈呢。”

    他說的雲淡風輕，那故事也的的確確就是雲淡風輕。

    方道理所當然：

    “還不夠激烈嗎？我都暴露本性自暴自棄了。”

    戚未眠：“你管這叫做暴露本性？”

    方道補充：“凡事要有比較啊，對比平時的蜜裏調油，那一架已經吵的很厲害了。”

    戚未眠：

    “你好煩。”

    方道：“呵。”

    戚未眠不耐煩的催促：

    “快點，後來，你發現了什麼？”

    方道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

    “後來發現，她什麼圖謀都沒有，只是喜歡我而已。她說她不想在那個位置，也不是她覺得公務繁忙很煩，是在那個位置，她身不由己，不能只和我在一起。”

    戚有儀不如戚未眠的手段狠辣絕情，她是帶著知性溫柔的，真的是一個為大局考慮，而讓自己委曲求全的仁君。

    戚未眠：“……秀呢？我又不酸，我們家聞頌也超級喜歡我的！”

    總之，方道和戚有儀在戚未眠的教育方面，是各執一半。

    因而，她既懂規矩，又常常遊走在規矩的邊緣。

    戚未眠聽著故事呢，聞頌正好就把飯給喂完了。

    他喂完飯又給小清曉擦嘴。

    他有見過戚有儀的，很多次。

    聞頌遲疑了一下。

    他其實一直都不太懂，方道和戚有儀兩人是什麼樣的相處，所以有很多的往事，不知道是否應該和方道說。

    不過既然都已經說到這裏了，聞頌輕聲道：

    “先帝……確實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她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長輩。”

    溫柔的帝王，還真是罕見。

    但人，總會被強大而溫柔的人給折服。

    方道“昂”了一聲;

    "不知道你小子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她特別的喜歡你。"

    方道坦白了說：

    “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我都不喜歡你。我不希望你在未眠的身邊，因此，我是有吹過枕邊風，讓她把你從未眠的身邊給趕走的。可是她沒有依著我，她和我說了好多次，讓我相信你，相信她的眼光。我不信，又沒有辦法。”

    “你能夠一直的留在未眠的身邊，都是因為有儀極力的護著。”

    聞頌點頭：“我知道的。”

    除了平時跟著戚未眠會見到之外，其實有過不少次的，戚有儀單獨的將他給傳召過去。

    “先帝曾叫我去單獨談話過不少次，我當時話少……”

    方道糾正：“你現在話也少。”

    僅僅只是在戚未眠一個人的面前話多而已，現在沒好到哪裏去。

    聞頌：“……她只是叫人吩咐了茶點，亦或者讓我在坐在她的跟前隨意的做一些事，偶爾會問話聊那麼幾句，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有關未眠的。”

    “她會從我這打聽未眠在書院的事，會詢問我未眠當日的心情如何……”

    她對女兒的關心不少。

    可她要剋制著，不能對戚未眠太好。

    “還好我不早知道這些事情，不然我非得拿對付那群妖精一樣的後侍們的手段來對付你。”

    戚未眠伸手拍了他一把：

    “我都還沒吃醋呢!你這吃的醋要不要這麼陰間！”

    方道哼了一聲，被女兒管教了。

    他不說話了，聞頌繼續的說：

    “她其實不是喜歡我，我是說，對晚輩的喜歡。”

    聞頌清楚的很；

    “她只是愛屋及烏，知道我很喜歡阿眠，因此，才覺得我是個值得被託付的人，無論是作為伴侶還是臣子。”

    他一直都清楚的很。

    哪怕是現在，對他友善的人，都是因為戚未眠。

    北一，從前和他也不是這樣的相處的，也是因為未眠。

    戚未眠頓時心疼的抱住了聞頌：

    “纔沒有，你不要妄自菲薄，這世上特別特別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就偏偏信任你呢？當然是因為你很好啊！”

    聞頌搖搖頭：“不是的，我不好。”

    他遲疑著說：

    “她大概是覺得，我和她是一樣的人吧。”

    戚有儀喜歡方道，她隱忍而剋制的保護他愛了他多年，願意爲了他付出自己的性命。

    而自己也是。

    他們都是願意用自己的死來換喜歡的人一個活的人。

    戚未眠沒太懂，不影響她誇誇聞頌：

    “那就更是認可你很好了！畢竟母皇是那麼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