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輕鬆，當年遠沒有他說的這樣輕描淡寫。

    方道與戚有儀絕對算不上什麼相敬如賓，也算轟轟烈烈。

    但和戚未眠跟聞頌是完全不一樣的轟轟烈烈。

    戚未眠和聞頌年紀輕，戚未眠囂張不羈，兩人於是沒事吵一架打一架的，沒有隔夜仇，罵完打完就沒事了。

    方道出生在鏡州方家，鏡州不算什麼小地方，但與上京城比起來，還是要遜色不少，拼了命的往上爬，手段不可能幹淨。

    方道又是嫡子，他是兄弟姊妹幾個裡最出挑的一個，很小的時候，他的命就已經定了，是一顆聯姻的棋子，嫁給達官貴人，就是他的未來。

    反抗？

    對於往上爬，他樂意之至。

    並不介意手段。

    是靠自己也好，靠女人也罷。

    他要金錢，要地位，要權勢。

    嫁給誰都是嫁，因而，他的目標，自然是最厲害的那個。

    身在鏡州，與陛下見面的機會少，但也不是沒見過。

    鏡州方家也不小門小戶，在鏡州是大戶人家，有當朝的官員，自然也有做生意的名揚四海的老闆。

    戚有儀曾來過鏡州好幾回，她每回來，他每回都見到了。

    有時是湊巧，有時是他想了辦法去見她的。

    他瞞著人，與戚有儀有長達幾年的書信往來，也私會過不少次。

    後來選秀，他入宮，戚有儀不顧眾人反對，立他為皇夫。

    他便一直都待在那個位置上未曾下去過。

    他頗有心機，在取悅妻主這方面，有長達多年的研究。

    他懂如何讓一個人開心，如何講話，做一個完美的，不讓人喪失新鮮感的夫君。

    學習這些並不容易，方道承認卑劣，但不自卑。

    跟戚有儀那麼多年，什麼花樣都敢玩。

    敢有恃無恐的作，不是仗著戚有儀的寵愛，是他有底氣好自信能哄好她不和他真的生氣。

    在教育孩子這方面，方道倒是沒有教給她不擇手段。

    他知道自己是個多麼卑劣噁心的人，怎麼對待自己都行，但他不能教給女兒這些。

    他將那一點良心，全都放在了戚未眠的身上。

    因此，當戚有儀對戚未眠嚴厲時，他當時又正為後宮裡那些個後侍們煩著呢，便與戚有儀大吵了一架:

    “像陛下這樣的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嗎？”

    他是嘲諷的語氣，讓聽的人渾身都難受。

    戚有儀很少見他這樣。

    他總是戴著面具與自己相處，很少能見到他真性情的時候，都得她自己偷偷的去發現。

    戚有儀其實一點兒都不生氣，不生氣他誤會，不生氣他這麼和自己說話，甚至有些高興。

    只是既然想讓他繼續這麼跟自己嗆聲吵架。

    那就不能哄。

    所以，戚有儀故意的和他針鋒對麥芒：

    “方道，你藏的可真深，這纔是你的真面目嗎？”

    “真面目？”方道冷笑一聲：

    “你管我呢？”

    戚有儀一副無所謂的語氣：

    “是不想管你。”

    方道：

    “你愛管不管！”

    戚有儀伸手拉住他，怕他一氣之下跑了就不好了。

    “別碰我。”方道試圖甩開。

    可他不曾習武，又怎麼甩的開呢。

    沒甩開，多少有點難堪。

    罕見的臉上有了羞赧的紅。

    戚有儀瞧見他臉上這霞雲，頗覺稀奇的笑了一聲。

    卻叫方道以為是嘲笑：

    “笑什麼？”

    “就覺得好笑啊。”戚有儀都裝了那麼多年了，哪能騙不過他。

    這狐狸，自認為天衣無縫，其實漏洞百出。

    戚有儀半強迫的牽著他的手：

    “說什麼廢話，你是身在高位，還是朕在高位，朕若要定死一件事，你在異想天開能說服我？”

    “君無戲言。”

    方道腦子裏只出現了這四個字。

    是啊，是他被冠寵的太久了，所以忘記了一開始是如何千方百計的和她聯絡上的嗎？

    方道又重新的戴上面具：

    “我只是心疼和您有幾分相似的人，如果您不喜歡聽，臣侍不說便是了。”

    “為什麼不說？”戚有儀不喜歡他這樣，那雙狐狸眼，滿是算計。

    “你倒是仔細與我說說，你覺得我在這個位置，有多舒服？”

    方道其實不知道她有多舒服，只知道，跟在她身邊，一人之下的他，日子舒坦的不行。

    於是推測的，戚有儀怎會身不由己。

    那時的他，二十未滿，才十幾歲。

    只知道，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往上爬，自然是因為在山頂的位置舒坦。

    “如果山頂的位置不舒服，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前仆後繼。”

    “想知道？”戚有儀半強迫的拽著他，到湖邊坐著，將下人都給遣退了：

    “你別跟我在這裝了我就告訴你！”

    “不裝就不裝！”方道袖子一甩，大大嘞嘞往那一坐：

    “鏡州方家對你而言，不過就是不入眼的小門小戶罷了，我瘋了似的用盡手段往上走，如果我的孩子，還是和我一眼，處處受限制，不能夠隨心所欲哦，連用膳吃什麼這樣的小事都要被管束著，那她還有什麼能是自由的！”

    “阿道，你還是很年輕。”

    戚有儀比他要大上好幾歲，時常總是一副知心溫柔大姐姐的模樣。

    他盯著她。

    她的側顏，溫柔的沒有刺人的稜角。

    有儀，好像常常這樣。

    他對她，不全然是算計，也有大半的真心喜歡。

    他喜歡戚有儀，這點毋庸置疑。

    只是喜歡歸喜歡，方道不會因喜歡就變得整個人都神志不清。

    “你不就喜歡年輕的嗎？”

    戚有儀無奈的笑：

    “你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我跟你都有小孩了。”方道不高興道：

    “別總拿這個哄小孩兒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是個男人，是你的男人。”

    哪個男人願意自己被當成小孩對待，方道喜歡姐姐歸他喜歡姐姐，不願意被姐姐當成小孩兒或者弟弟來對待。

    戚有儀不是很懂男人的這些，在不擅長的領域，她乾脆的沒有繼續的再延伸在這個話題裡：

    “想知道嗎？知道我的身不由己。”

    方道：“我說不想知道你就不說了嗎？”

    戚有儀點頭：“是。”

    方道又問：“那我如果什麼都想知道呢？”

    戚有儀：“那我就什麼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