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是特殊的，可以笑話他。

    但是孩子不行。

    戚未眠啞然失笑，她說聞頌貪心的，其實她自己最貪心，還是不滿足於這個答案，接著問：

    “可是孩子是我和你的孩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寶，有你和我各自一半的血緣，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能有點特殊嗎？”

    戚未眠退了一步：

    “我最特殊，但是我們的孩子不可以比旁的人特殊一點嗎？”

    聞頌醉的迷迷糊糊的，他努力捕捉到她話音裡的重點。

    “我和你。”

    聞頌重複了一遍“我和你”三個字，他認真的想了好一會兒，才勉為其難的語氣說：

    “可以。”

    他可愛的補充道：

    “因為他有阿眠一半的血緣。”

    戚未眠心都軟了，她牽著聞頌繼續的往外走：

    “為什麼不提也有你的一半血緣。”

    聞頌語氣隨意：“那無所謂。”

    這副隨意的語氣，讓戚未眠有種想要回到二十三年之前，把剛生下來的聞頌就從南棠給帶回來，然後做自己的童養夫，不要旁人養大大，由她來養大，給聞頌一個完美的童年。

    戚未眠眉眼間是平時鮮少可以看到的柔和，她拉著醉鬼慢悠悠的走，像是哄小孩的語氣：

    “不是無所謂，有所謂的，聞頌，以後不止我會愛你，等寶寶出生以後，這世上會多出來寶寶愛你，純粹的，不夾雜任何利益的愛……”

    “一切都和阿頌以為的不一樣，有的愛，生下來便是羈絆，輕易的斬不斷切不斷。”

    聞頌真的太悲觀了，他總是安靜的站在人群喧囂之外，孤寂的孑然一身。

    有人把這叫做猛獸獨行。

    但借用方道告訴她的，人就是人，猛獸就是猛獸，人再猛，那終究是人。

    但凡是人，總需要溫度。

    或許有的人覺得獨來獨往沒關係，但是獨來獨往不與任何人打交道的人，世界冷冰冰的，在感受到炙熱的溫度時，他真的不會有某一刻的羨慕嗎？不會覺得孤單嗎？

    即便是有這一瞬間，也夠了。

    所以戚未眠有意的把聞頌拉進自己的圈子裏玩，委婉的帶著他一起熱鬧。

    即便他還是隻會和自己玩，不會搭理旁人。

    不過慢慢來總是好的。

    聞頌的世界也不可以只有她一個人。

    戚未眠總未雨綢繆的擔心著，萬一有一天，她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至少聞頌不會就此跟著她一起去了。

    要個孩子吧。

    聞頌沒想過拿孩子套著她不許離開他。

    戚未眠一直想拿孩子套著聞頌，不要離開這個人世。

    卑劣也好，噁心也好。

    但既然自己可以走進他的心裏，他就不是鋼鐵般的心。

    戚未眠牽著他，趁著醉酒的聞頌，和他說了很多很多話，是戚未眠平時對著清醒的聞頌不好意思開口的話。

    戚未眠也變得碎碎唸了：

    “頌頌，你想聽的是這個嗎？”

    “頌頌，以後還會有人這麼叫你的，那個人不是我。”

    “聞頌，你好奇嗎？好奇我為什麼喜歡連名帶姓的叫你嗎？”

    “因為啊……”戚未眠冷豔的臉在冷白的月光中，像是初雪消融般和煦溫暖：

    “有樣學樣，父君和母皇都是這樣稱呼他們最愛的人……”

    ——

    戚未眠把聞頌送回了聞府，叮囑了北一記得給聞頌準備一點醒酒湯。

    北一默默的問：

    “陛下今夜不留宿嗎?”

    戚未眠本來確實沒有打算留宿的，被北一這麼一說，才忽地想到，自己從前喝醉了每次醒來都會要一陣迷茫。

    那時，如果聞頌能夠把她摟進懷裏，用早上剛醒還沙啞的嗓音說：

    “醒了？再睡會……”

    說完後在額頭上落下一個帶著安撫的很輕的吻，她會格外的安心，縮在聞頌的懷裏再躺上一會兒，如果困就繼續睡，要是不困，就窩在他的懷裏醒醒神。

    戚未眠改了主意：

    “留吧。”

    北一開心道：“那屬下去準備。”

    戚未眠勾起了唇，北一這麼開心做什麼？

    戚未眠沒有來得及問北一的話，凌霜跟上去一起準備時，順帶問了嘴明顯心情愉悅的北一：

    “這麼開心？”

    北一嗯了一聲，大大方方的承認：

    “是啊！”

    “說來聽聽。”凌霜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這其中肯定有故事。

    北一神經兮兮，神神秘秘的靠近凌霜，小聲的和她說著小秘密：

    “主子每次一喝醉就像是一個孩子，還是一個特別……特別執著的小孩，我們應付不來，做什麼都不對，鬧著要洗澡，鬧著頭髮沒幹，可我們又不能近身，一近身就揍人，人都被主子撂倒一片……主子還喜歡念着陛下的名字……”

    “是嗎？”凌霜半信半疑，聞頌從前也喝醉過，在宮裏留宿，除了有點執拗和可愛以外，沒有出現北一說的這種情況。

    至少打人是沒有出現的。

    北一開了這頭，還有點停不下來了，繼續道：

    “再然後就是早上醒來，酒醉的人一醒來都是頭疼嘛，我們準備了醒酒的湯藥讓主子喝下，人都進不去屋子，一旦誰要有強行推門的念頭，屋內的茶杯就摔出來了。”

    “沒人能治得了他嗎？”凌霜追問。

    北一撇撇嘴：“反正聞府是沒人能治得了，能治得住主子的人在宮裏呢。”

    他說著，忽然想起什麼，改口道:

    “倒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實在沒辦法時，先生會搬出祖宗的名字出來，哄騙她說祖宗不喜歡發脾氣的小孩，然後主子沉默一會，便會乖乖的喝掉。”

    不過歸根結底，還是戚未眠才能治得住他。

    “正因為如此。”北一干脆全都說了：

    “主子這喜歡陛下的程度，像極了當年的鈺王。”

    聞漁瀾不顧一切，強取豪奪把聞兆興得到了，最後得罪了整個南棠，最後難逃一死。

    聞兆興就怕聞頌也像當初的聞漁瀾一樣，不顧一切的也要得到自己喜歡的人，哪怕被追殺，哪怕被戚未眠恨。

    凌霜瞠目結舌，一時無言以對。

    凌霜沉默許久，才輕聲說：

    “不一樣，聞頌不是聞漁瀾，陛下也不是聞兆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