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殿下在平時可以胡鬧，可以在不開心時折騰所有人，卻不能在大事面前作弄自己的小脾氣。

    她頂著羽冠，頂著心裏的難過，沒有讓人察覺的，讓這場宴禮安然無恙的渡過了。

    在宴禮結束後，她頂著這頭羽冠，天色昏暗，她坐在池塘邊，吹著涼風。

    她撐著臉，目光落在那隨風搖曳的，脆弱的隨時都彷彿會隨風落敗的荷花。

    頭腦好像不是很清醒，戚未眠悠悠的打了個哈欠，她乾脆脫了鞋襪，不管那被打溼的群裳，赤腳踩進了池子裡。

    池塘裡的水很乾淨，由於她會經常下水的緣故，這兒是流動的活水。

    池子的水有點深，她坐在岸邊，小腿的一半浸泡到了水裏。

    水很涼，即便是夏季，突然入水還是會感覺到冰冷，那點懨懨欲睡，被這冰冷給趕跑。

    “戚未眠喜歡聞頌”這件事，讓她既驚奇又覺得理所應當。

    聞頌無論從樣貌和音色，才華和脾氣，都正正好好的撞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她就喜歡這樣的人，清醒知道自己要什麼，咬牙堅持，再困難也悶聲不響的扛。

    而且……

    他對自己真的很好。

    好到讓她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在聞頌那是獨一無二的。

    直到吳黛出現。

    聞頌以前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不會和自己有仇怨的人有任何的往來。

    這次，他卻這麼做了。

    聞頌知分寸，從臣子的身份上，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不會和不該往來的人來往。

    他爲了吳黛打破了自己的分寸，這是她最介意的點。

    雖然她和吳黛其實只是有一點私人上的恩怨，恩怨不大，戚未眠不會因此就給聞頌穿小鞋。

    好難過啊。

    吳黛是個很好的人呢，吳黛如果和聞頌成了，她是會對聞頌好的，不會把聞頌關在後宅，吳黛會尊重聞頌。

    越想越難過，竟然開始掉起了金豆子。

    凌霜勸了幾次：

    “殿下，夜深了，雖是夏季，但風很大，很涼，會感染風寒的。”

    戚未眠充耳不聞，凌霜也就不討那個嫌了。

    直到聞頌忽然拜訪。

    戚未眠扭頭，難得優柔寡斷的猶豫了好一陣，才說：

    “讓他回去吧，不想見人。”

    心情鬱悶，見了聞頌，可能就更難過了。

    剛確認喜歡上了一個人，立刻的就決定不能喜歡了。

    對戚未眠也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戚未眠沒有無所不能，她是個會沉溺世俗情愛的俗人。

    過了一會兒，凌霜又進來彙報：

    “殿下，聞公子說他會等您。”

    戚未眠拒絕的話音未落，凌霜忽然想起什麼，說：

    “聞公子手邊提著一個精美的禮盒，像是來送禮的。”

    送禮？

    生辰禮？

    可按理說，送禮一般在宴禮之前就送了……

    凌霜：“聞家送過禮了。”

    聞家派來參加宴禮的人就是聞頌，四捨五入就是聞頌送的。

    戚未眠追問：“知道聞頌在宴禮上送的什麼嗎？”

    凌霜點點頭，對於聞頌帶來的禮物印象深刻。

    想不印象深刻都難，那或許不是最貴的，但絕對是最難得的。

    “是是十六串西域王室的瑪瑙首飾，其中包含額飾，耳墜，腳鏈，髮飾……”

    單獨想要得到一串不難，但要湊齊這十六串瑪瑙首飾，難於登天，並且其價值，極品瑪瑙價格昂貴，加上，因其難得，單串瑪瑙的價格便已經讓人望而生怯，只有是頂尖門第的貴女少爺們，才捨得買。

    而聞家這一出手，就是這麼大方。

    可見聞家家底殷實，之前還有些話裡話外說聞頌是因為門第不好，才做戚未眠的那些言論，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聞頌這家世可不是一般的牛逼，財力，人脈，聞頌那是頂尖世家家族裏的嫡子。

    做戚未眠的伴讀，完全是他自己走下神探，心甘情願，否則以他這家世，進個皇家書院，被戚有儀認個義子，那就是皇室子弟了。

    凌霜印象深刻，想必在場的人印象都十分深刻，這就顯得戚未眠本來記性最好的一個人，卻壓根沒記住這麼貴重的禮而趕到困惑：

    “殿下，您沒印象嗎？”

    那看來心情真是太差勁了，魂不守舍到這種程度，都沒有叫人察覺。

    是在宴禮結束，她的情緒表現明顯，才知道了她心情不妙。

    戚未眠“嗯”了一聲，改口了：

    “讓聞頌進來。”

    戚未眠聽著身後熟悉的腳步聲，是聞頌的腳步聲。

    熟悉的人的腳步聲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戚未眠沒有回頭。

    少年聞頌的眉宇，俊美，帶著小年輕不加掩飾的朗逸，他看著戚未眠蕭條的背影。

    裙子被風掀飛了一點，頭上頂著的羽冠上的栩栩如生的羽毛也迎風搖曳。

    看不見她神情，卻能感覺得到她很哀傷。

    哀傷。

    這樣的詞竟然會出現在戚未眠的臉上。

    而且。

    她從宴禮開始，就一直都情緒不高的樣子，表現的不明顯，但還是很容易看出，她就是不開心。

    因為及笄前被限制自由了嗎？

    可是她要走，她可以逃掉。

    她也不是任性妄為的人，待幾天不會讓她精神崩潰要死要活。

    不過聞頌沒有問她為什麼不開心。

    姑娘不開心的原因太多了，既然不說，那就是不想說。

    聞頌安靜的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單膝跪在地上，輕聲喊了一聲“殿下”

    “為什麼要單獨準備禮物？”戚未眠淡淡的問，恢復了那副漠然的高冷範。

    彷彿只是隨便問問，然而她快要緊張死了，無比期待聞頌的答案。

    “那是聞家的禮，不全算我的。”聞頌溫聲結束。

    雖然禮物是他挑的，但賬是聞漁瀾買的，是以“鈺王府”的名義送出去的禮物，不算他送給戚未眠的。

    戚未眠沒有看聞頌，她怕自己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沒有異常：

    “為什麼要單獨送我禮物？我們很熟嗎？”

    她這話就帶著攻擊性了，有些刻薄。

    他們很熟嗎？

    沒有吧好像，只是相處了三年。

    三年，不長不短。

    在戚未眠這段自由瀟灑的時光裡，聞頌存在感不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