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她就是在找茬。

    任誰都看出來了，這位大小姐的心情不好。

    可是她為什麼心情不好呢？

    太女殿下沒說。

    太女殿下只是看著池子裡那一池的荷花，偶爾會怔怔的問凌霜：

    “凌霜，你覺得那池荷花好看嗎？”

    凌霜是跟在戚未眠身邊的人，戚未眠很多事她其實也猜不透，不過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戚未眠喜歡聽實話。

    所以凌霜實話實說：

    “好看。六月的荷花引得無數文人墨客寫詩，引的畫家作畫。”

    “那荷花是怎麼一個好看法呢？”戚未眠又問。

    凌霜想了想，說：

    “出淤泥而不染，純潔不染纖塵。”

    純潔，乾淨。

    戚未眠“喔”了一聲，她還問：

    “那所有人都會喜歡荷花嗎？”

    凌霜雖然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不過乖乖的回答：

    “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

    戚未眠長長的“哦”了一聲。

    凌霜也知道這答案相當於沒有回答，她本來還打算回答一些，顯得不要那麼敷衍和廢話。

    可戚未眠又問了：

    “什麼樣的人會喜歡荷花？”

    凌霜咽回去本來要說的話，她如實道：

    “奴婢不知。”

    這怎麼能夠定義呢，這沒有規定哪一類人會喜歡荷花的。

    凌霜沒忍住問：

    “殿下，這池子荷花怎麼了？往日殿下不是喜歡的緊嗎？”

    這還是殿下當初誇讚鍋的呢，花農精心養護，是很難得的一片荷花池。

    是殿下在夏日的寵兒。

    怎麼今日揪著這荷花不放了，淨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戚未眠沒有回答她。

    只是依舊這樣趴著看窗子外的景色。

    她睜著一雙琉璃眸，似乎帶著有些困惑的盯著那池子荷花。

    困惑？

    正好柳青穎和徐柯來了，殿下說不見。

    凌霜倒是見了見。

    分析殿下因何不開心。

    並且盤點了一下殿下這兩日都做了些什麼。

    在被說讓她乖乖在府裡待著之前，殿下在茶館夜宿了，在酒樓看了漂亮小哥跳舞，脂粉鋪子裡掃了一堆回去，又遊湖，跑了馬，蹴鞠，打了馬球，還在賭坊玩了幾把……

    她去的地方又雜又多，一天能跑好多趟。

    這些地方都不奇怪。

    那就是遇見的人很奇怪了。

    盤點了一番，會導致戚未眠心情不愉快的人。

    還是沒有任何的頭緒。

    這成了一件秘密。

    柳青穎一直都沒能知道這秘密。

    戚未眠居然真的乖乖的，在及笄前，沒有亂跑。

    太女殿下及笄，戚未眠的身後，是大片大片的人。

    他們齊刷刷的跪坐在地，戚未眠站在高臺上，穿著一身豔紅色的衣裙，翩然起舞。

    像是一朵盛開的紅梅。

    引來無數讚賞。

    春日的梨花開滿枝，夏季的荷花滿池塘，秋季的落葉形同花，冬季的雪染白了上京城，盛開著的紅梅，是最耀眼的存在。

    宮裏花的種類很多，但梅花還是很少。

    梅花寓意好，但歷屆帝王，似乎都不怎麼愛梅花，可能因為這顏色像極了鮮血，上京一旦下雪，那一灘灘紅色，像極了血液，怕有些不吉利吧。

    戚未眠在及笄禮上那支舞蹈，無數詩人為她作詩，畫家為她作畫。

    戚未眠跳完了舞，下意識的，第一眼看向的人竟然是聞頌。

    她看見了聞頌，在人潮人海里，第一眼就看到了聞頌。

    聞頌本身生的便顯眼是一回事，另外一回事，是戚未眠的精準無誤。

    在那麼多人裡，她竟然一眼就能看到他。

    戚有儀走向她，給她戴羽冠的時間似乎過的很緩慢、漫長。

    戚未眠不動聲色的看著底下，她能確認自己在看聞頌。

    但是別人不知道她掃向的人是誰。

    可是，她為什麼第一眼要看向聞頌呢？

    戚未眠微微低頭，戚有儀將有些份量的羽冠戴在她頭頂。

    頂著那沉甸甸的重量，戚有儀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是來自長輩的慈祥，有也是感慨：

    “未眠，你長大了。”

    長大了。

    戚未眠忽然懂了。

    她抿了一下唇。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在什麼樣的年紀做什麼樣的事。

    於是，在別人都沉浸美色時，她只看不吃。

    一是年紀太小對自己不好，二來，鍛鍊帝王的忍耐度。

    長大了。

    戚未眠長大成人了，可以娶夫了。

    可以喜歡一個人了。

    她一直在糾結的荷花，其實不是問荷花，她是在問。

    “那個像荷花一樣的女子好看嘛？”

    “那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會得到所有人的喜愛嘛？”

    “那個乾乾淨淨的女子，會得到聞頌的喜愛嘛？”

    那個荷花一樣乾淨不染的女孩子，是常國公的孫女，吳黛。

    吳黛，溫婉長相，年紀相仿，她文武雙全，出口成詩，又會打架。

    一身粉色的羅群，打起架來漂亮利落。

    不打架時，抿唇朝著人彎眸一笑，心都要化了。

    聞頌之前接觸的唯一的女子是她。

    但她去遊湖時發現，聞頌和吳黛也在遊湖。

    孤男寡女遊湖，形同約會。

    重點是，聞頌竟然對著吳黛在笑。

    吳黛捂著嘴笑的也很開心。

    二人看著十分般配。

    戚未眠當時看了，只是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但她一直把問題放在，她可能是和吳黛不怎麼交好，甚至有點仇怨的原因，所以不希望自己的伴讀跟別人有往來。

    可實際上並非這樣。

    不是這樣的。

    她不討厭吳黛，只是關係就那樣而已。

    她只是不喜歡聞頌對吳黛笑。

    聞頌都沒在自己面前露出過那樣不加以掩飾的笑。

    戚未眠戴上了羽冠，她收回視線。

    既然確認了自己的心意就好辦。

    聞頌，不是她可以要的人。

    聞頌的目標，不在於情愛，聞頌不會願意和她一起困在金籠子裡。

    那就，換一個人喜歡吧。

    戚未眠腳步鬆快了很多。

    她這樣勸自己，天涯何處無芳草，她要多少美人都可以。

    可是。

    那只是剛剛及笄的戚未眠，讓她快速的認識到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又迅速的放棄掉喜歡，接受自己失戀這件事。

    想她淡定，這太為難人了。

    戚未眠垂眸想，這太難了。

    她還是好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