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玄的手被人輕輕牽住，他睜眼時，看見衝他微微一笑的少女。

    她手中引燃的符籙破開重重黑霧，淡青色的衣闕上下翻飛，漂亮得不像話。

    艾寶寶與他對視，小手緊緊牽住他的手，一副想說又說不出來的模樣，只能猛扯他的手，示意他跟著她離開此處危險。

    胥玄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轉念想想也是，每到自己遇險，她從來不曾錯過。

    他抿唇苦笑：“你怎麼會來，這一次，我又拖累你了！”

    艾寶寶面色明朗，並不在意他所說，口雖未開，卻是已經有話傳入胥玄耳中。

    “師父說過，我是玄哥哥的小福星，理因逢難必出，此時不來，更待何時！”

    艾寶寶雖然並不瞭解事情起因，卻也明白此刻處境十分危險。

    “桀桀！你以為她來就能救你，不可能的。這不堪的命格，今日必須還與你身，你，逃不掉的。”

    隱於黑霧之中的人臉虎視眈眈，艾寶寶總不能時刻提防，於是急忙將自己身上的赤金鎮魂釘塞進他手中，拉著他的另一手緩緩後退。事關生重大，胥玄很是聽話，沒有半點逞強，跟在她身旁小心戒備。

    “別走，別走，你逃不掉的！”

    身後危險不知為何只是叫囂，並未真正追來。

    兩人在黑暗中摸索半天，胥玄握住鎮魂釘的手臂疼痛難忍，只得停下在一旁急促喘息，半步都不想再動。

    艾寶寶也像是許久未曾休息過一般，靠在他的身邊，一聲不吭只是盯著他。

    赤金鎮魂釘在方纔就已經失去了光澤，如今握在胥玄手中，如同一塊尋常廢鐵。

    黑霧漸漸濃烈，很快就要浸透他們的衣襟。

    艾寶寶站直身體，先行擦了擦自己的臉龐，剛要拉扯胥玖繼續走，手腕卻被鎮魂釘死死抵住。

    “玄哥哥，你做什麼，我很痛！”

    她回頭，正對上胥玄陰沉似夜的臉龐。

    “你不是艾丫頭，快說，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她緊緊盯著胥玄，依舊不願承認，而他強忍手臂劇痛，用逐漸僵硬的手，將鎮魂釘抵得更深。

    “你以為樣樣像她就能騙過我嗎，她，可是許久都不曾喚過我玄哥哥了。”

    她咧嘴一笑，身形漸漸虛幻，唯有緊握胥玄的手，化為藤蔓一般，緊緊攀上他受傷的手臂，轉眼融入血肉。

    “這倒黴的命格終於還給了你，我自由了！”

    實際上，到此刻為止，真正的艾寶寶從未出現過，跟在胥玄身邊的，一直都是那詭異人臉所化的虛像，直到將它口中所說多災多難的命格復又還與胥玄。

    至於真正的艾寶寶，其實也在這虛無之中，只不過還未能找到胥玄。

    手中的尋蹤符微微顫抖，儘管只有一瞬，艾寶寶卻已辨明胥玄的方向。

    “這邊！”艾寶寶忍不住大喊：“禹王哥哥，你在哪裏？”

    不遠處，神思恍惚的胥玄眉頭全部擰在一處，語氣並不算好：“你不是已經達成目的了嗎，還來玩弄我做甚？”

    下一刻，尋蹤符無風自燃，化為灰燼。

    艾寶寶心知胥玄應該就在須臾方寸之間。

    “你別過來，否則我會與你同歸於盡。”

    胥玄的話，句句如同烙鐵燙著艾寶寶的心，不知他遭遇了什麼的艾寶寶，神情變得急不可耐。

    “是我，禹王哥哥，我是艾寶寶，你在哪裏？”

    昏沉中，胥玄守著最後一絲清明，看著她的方向：“滿口胡言！我已經被你騙過一次，絕對不會再上當，不想同死，就快點滾！”

    “沒救你，讓我滾去哪裏，胥玄，你不要太過分。”好胥玄冷冰冰的臉上帶著幾分陰鬱，似是在認真考慮她所說是真是假。

    只是，現在這般對峙情況，著實讓艾寶寶厭煩。

    “本郡主再問一遍，禹王哥哥，你出不出來？”

    “不出來，快滾！”

    艾寶寶“好言好語”，奈何禹王爺絲毫不識相。

    一不做二不休，她乾脆直接動手，免得多說廢話。

    一道光影閃過，赤金鎮魂釘已經劃破黑霧，呼嘯著釘在胥玄腳邊一寸，驚得胥玄連忙後退，怔怔地看著飛快靠近的她。

    “你，你當真是艾丫頭？”他的瞳中漸漸有了溫暖，聲音依舊啞啞：“不會再讓我失望一次了吧？”

    艾寶寶用力拔出地上的鎮魂釘，與他雙眼對視：“和你說人話，聽不懂嗎？還敢兇我，胥玄，我又不欠你的，只不過是問了你在哪裏，你，你竟然讓我滾。”

    她越想越不服氣，乾脆在他慢慢伸過來的手上咬了一口：“讓我滾，你膽子當真大了！好，等我救你出去，立刻就滾，讓你日日如願。”

    誰知，胥玄反倒笑意盈盈，將自己的手硬是往她口中塞去，像是怕她沒有解恨一般。

    “還給我咬？這可是你自找的！”

    她怕他不夠痛，輕輕咬住手上皮肉，還不忘擰上一圈，頃刻間他的手背上便已露出血痕。

    胥玄臉色愈發明朗，笑容同樣更加燦爛，伸手一把抓住艾寶寶攬過身前。

    “解氣了嗎？若是解氣，聽我解釋可好，若是沒有解氣，便讓你再多咬幾口，口口都要見血，行不行？”

    艾寶寶猛翻白眼，人家又不是狗！

    胥玄見她不理睬自己，忍不住繼續開口：“剛剛有個鬼東西幻化成你的模樣，著實騙了我一場，你也可憐可憐我剛剛受到這麼大的驚嚇，不要同我計較了，好不好？”

    “連我都認不出來，還好意思說自己可憐，依我看，你老人家怕不是老眼昏花，這分明就是丟臉！”

    艾寶寶並不買賬，幾句立刻懟了回去。

    “老人家？老眼昏花？丫頭，受傷的是我，你說話好歹也要客氣些吧。”

    “客氣？再客氣你就要上頭了。”艾寶寶揮舞著小拳頭：“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說讓我滾的話。”

    “不敢，不敢！我膽子小，還是懼內些，活得長久！”

    聽他說完，艾寶寶噗嗤一笑，心底的金聖蝶好像扇動了一下翅膀，有一點甜甜的滋味悄然而生。

    瞥見一旁表情諂媚的禹王爺，艾寶寶還是忍不住想笑，再看看他手上烏青的牙印，又生出一絲不捨。

    艾寶寶拉過他受傷的手，鄭重其事地說：“記住這次教訓，下次再認不出我來，或是再欺負我，我一定會讓你比今日疼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