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張繡本意，是不願與劉備多做結交的，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也不錯。

    甚至，如果有機會，背刺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總歸是利益為先吧。

    但劉備與劉表本是盟友，如果沒有萬全把握，張繡也不願輕易招惹劉備罷了。

    因此，最早聽到劉備派使者而來之時，張繡並不相見。

    如今見也見了，說也說了，面對孫乾代表劉備拋出來的橄欖枝，張繡還是不知應不應該接下。

    雖然劉備所說出於公義，即所謂的“營救天子”，不過這兩年始終在扛這個旗號，並不算新鮮，各諸侯也多是藉着這個旗號，暗中積蓄自己的實力罷了。

    自己與曹操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無端加入劉備陣營，委實不算明智。

    作壁上觀、待價而沽纔是利益最大化吧。

    張繡一時不能決斷，便讓人引孫乾暫時入住驛館而去，自己卻與賈詡商議起來。

    “將軍何不答應下來，以安劉備之心？”

    賈詡問道。

    張繡皺眉道：

    “某與曹孟德無冤無仇，其便是統治內外宮城防衛，也不是便謀反了，此時與曹操為敵，委實不智。”

    賈詡搖頭道：

    “然則若曹操也派使者來，將軍當如何自處？”

    “……自然也是兩不相幫。”

    張繡道。

    “那將軍便危險了。”

    賈詡正色道。

    “……為何？！”

    賈詡搖著頭，輕聲道：

    “諸侯紛爭，說到底只是利益二字罷了。若一日劉備與曹操大起紛爭，將軍作壁上觀，雖然不曾對二人出兵，但二人一旦分出勝負，將軍便是下一個目標。”

    “這卻是什麼道理？！難道我要安穩守成，還是錯處麼？！”

    張繡一驚，連忙問道。

    “對這二人來說，不幫忙便是有異心，有異心便是不安定。

    若是劉備敗了，潁川甚至陳國、汝南都要屬於曹操；若是曹操敗了，或者就此淪喪，或者投了冀州而去，劉備或可佔四州之地。

    無論如何，二人總有勝負，勝者不會以將軍不曾攻打而感恩，只會因將軍不曾幫助而惱怒。

    而他二人不管誰最終得勝，都不是將軍可以抵禦的，因此，我才說將軍危險了。”

    賈詡正色道。

    張繡大驚，訥訥半晌，道：

    “……那，便必須要擇一人而助麼？！便不許別人置身事外？！”

    賈詡道：

    “亂世之中，豈容人搖擺不定？！及早的歸附強主，纔是安身立命之道。”

    張繡默然半晌，道：

    “那文和先生為何不直接投靠強主而去，按先生所說，某在南陽卻也不得安穩……”

    賈詡嘆了口氣，道：

    “將軍與我有情有義，不忍棄之也。”

    張繡臉色一白，拱手道：

    “文和先生，難道某不得獨立於世麼？”

    賈詡輕輕搖頭，道：

    “若是將軍有心，可以回西涼而去，與馬騰、韓遂爭雄，只消統合西涼鐵騎，東進長安，南下蜀地，或可稱雄一方，取一方基業。”

    張繡皺眉道：

    “那馬騰、韓遂早就在西涼經營，某再回西涼，只怕不好發展……”

    賈詡含笑點頭：

    “將軍知道便好。西涼之地，只有強龍方可降服，若有豪雄可以一統中原，那西涼便可順勢而定。

    若是自西涼反攻中原，大為不易……”

    “因此，某建議將軍，早日尋一個可成大事之主隨從，他日飛黃騰達亦不遠矣。”

    張繡聞言一陣沉默，道：

    “先生此言倒也不錯，那以先生之意，劉景升不足以成事？！”

    “劉景升守成之輩，不足為雄。”

    “……那曹孟德與劉玄德二人，誰可成事？！”

    “此二人都是世間梟雄，誰都有稱雄天下的本事。以現在局面看，曹孟德有天子在手，動輒責以大義，託詞皇命，道義上天然帶有優勢。

    若是任其經營數年，託皇命以令諸侯，則諸侯處處受限制，損人肥己之下，曹孟德必然可以成就大業。”

    “……那便交好曹孟德？”

    “若是正常來看，此時曹孟德實力並不強大，至少不如冀州袁本初、徐州劉玄德強大。

    此時交好曹孟德，可有雪中送炭之效。”

    賈詡點頭笑道。

    張繡西了口氣，道：

    “如此，我便回絕了孫公佑，遣人往曹操處連通吧！”

    賈詡卻又捋須道：

    “……將軍先不忙，某還有話說。

    曹孟德佔據兗州，地處冀州、豫州之間。其假託天子命令，必然被諸侯所忌。

    冀州袁本初，本就與曹操貌合神離，因此怒擊兗州，也不是不可能。

    而徐州劉玄德，已經流露出要討伐曹孟德的意思來，以這兩年來看，兩軍萬一交戰，劉玄德很有可能佔據上風。

    因此來說，若是將軍選擇投靠曹孟德，需做好艱苦奮戰之準備，畢竟，劉玄德麾下確實兵精將勇，在兩年所戰無有不勝。”

    張繡深深吸一口冷氣，有些遲疑起來。

    賈詡便不再多說。

    良久，張繡道：

    “若是數年之後，曹孟德可有稱雄之望？！”

    賈詡一聽，便知道張繡心思，便垂目道：

    “數年安穩，當爲頂尖諸侯。”

    張繡便道：

    “先生方纔也說了，某若投靠，於曹孟德乃是雪中送炭，而劉玄德麾下兵將良多，又不佔道義，某去投靠，依舊免不了‘反賊’之稱！

    因此，若必須選一人投靠，某願去投靠曹操！”

    賈詡頷首點頭，也不再多說。

    張繡定下心來，便安排人去兗州面見曹操，同時帶了自己的親筆信。

    次日天明，便拒絕孫乾，令其回報劉備，只說已經追隨劉荊州，不便與別人相交。

    孫乾再三請張繡三思，張繡依舊不曾改變主意。

    孫乾只得離去。

    出了南陽，孫乾令隨從先行去徐州稟報南陽之事並不順利，自己帶其他人往劉表府上而去。

    劉表與劉備，至少目前為止，還維持著盟友關係，此去不過加深一下印象而已，劉表沒有任何理由撕毀盟約。

    數日後，劉備接到回報，心底不由暗怒。

    自己當先去結好張繡，竟然被張繡拒絕了！據說，孫乾臨行前，還有軍師陳故多番囑咐，想不到，依舊沒能將張繡攬入自己陣營而來。

    若是如此，潁川的壓力便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