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夫人瞧著他臉似豬肝一般，心裏納罕，當初她是怎麼看上這個男人的，還爲了他偏心柳姨娘終日以淚洗面？

    “不知老爺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啊？”

    賀夫人繼敷衍的態度後，又敷衍的行了個禮，也不等賀宏蘊扶她，就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賀宏蘊雙手尷尬的懸在半空，隨後又若無其事的順勢放在了桌邊，像是跑了這幾步體力不支，特意撐在桌子上。

    果然不愧是當官的，臉皮就是夠厚！

    賀宏蘊進了房門，不過短短几息之間，渾然不知賀夫人在內心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把自己給嫌棄了個遍。

    “夫人，枝枝此事，你可知曉？”

    “老爺慎言！”賀夫人將茶杯摜在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差點將賀宏蘊嚇到失態。

    “枝枝可不是你我能叫的，如今該是改口喚太和長公主纔是。”

    “我、”賀宏蘊明顯忍到了極點。

    賀夫人看他想發作，立馬拿話堵住他的嘴。

    “老爺，你常在官場，該是比我這個深宅夫人更知曉禍從口出的道理啊，如今安兒在朝堂上本就因為年輕備受關注，那些人隨時都等著抓住安兒的錯處。”

    “太和長公主深得皇上看重，安兒與太和長公主……”賀夫人拋了一個眼神，賀宏蘊瞬間明白。

    “若是因著老爺，安兒被人彈劾，那豈不是得不償失，也讓遠在家鄉的老夫人難安吶！”

    一番話下來，賀宏蘊自然嚇得冷汗直流，“夫人此言有理，幸好有夫人在，不然，我差點就成了賀家的罪人！”

    賀夫人屬實沒想到，她還沒說幾句，賀宏蘊就自己腦補嚇成這般了。

    不能細想，再想下去她怕是要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眼睛沒長好了。

    自從賀延安身體好了，賀夫人就已然看開許多，自賀延安成了大理寺少卿後，她就更是無甚煩惱。

    古人常言，成家立業，她的安兒業已立了，就差成家了，可成家也無需她來操心，橫豎安兒是不會讓自己媳婦跑了的。

    她呀，就只需要養好身子，等著日後，抱孫孫嘍。

    賀夫人忽悠走了賀宏蘊，悠悠哉哉帶著劉嬤嬤，還有收拾出來的幾箱東西往少卿府去了。

    柳姨娘還在府上，倒不是賀延安突然善心發作，而是賀夫人心善，不想打打殺殺的，還是爲了賀宏蘊，她就更不想了。

    於是賀延安也就沒有處置柳姨娘，現下想來，枝枝被冊封長公主，柳姨娘得知後，可千萬別一個激動，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賀茹雪死後，柳姨娘在府上安靜的就像從來沒有這麼個人，往日的囂張跋扈在柳姨娘的臉上再看不到半分。

    賀宏蘊也順勢“忘”了這個人，礙於賀延安不敢再納妾，但也新收了幾個通房，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柳姨娘被所有人遺忘在了後院，曾經恭維巴結她的小丫鬟也都一個個離她而去。

    主子不處置她，不代表下人們就不會見風使舵，，現在的她就連吃飽飯都是奢望了。

    柳姨娘照常從偏僻的小路去到廚房領了剩飯，行至小院門口卻聽見兩個小丫鬟在高聲談論什麼。

    “枝枝的命可真好啊！少爺夫人以前就對她那麼好，現在更是飛上枝頭變鳳凰，成了長公主了。”

    小丫鬟的聲音裡全都是羨慕，不過也是，誰能不豔羨呢？

    “這算什麼命好，你可別忘了，枝枝本來就是大長公主的女兒，是正經的皇室郡主，只是幼時遭賊人拐走，這才流落到賀府做了丫鬟，要是算起來，枝枝少享了多少富貴啊。”

    另一個丫鬟撇撇嘴，顯然不贊同她的話，枝枝要是沒有被拐走，哪裏會成為身份卑賤的丫鬟，應該從小就長在大長公主府被人錦衣玉食的伺候著好嗎？

    “倒也是，不過，如今也不晚啊，而且本來她應該是郡主，現下卻成了太和長公主，更加威風了！”

    “那確實，我和你說，你根本不知道，公主和郡主有什麼區別，更別說長公主了。”

    “有什麼區別啊？你告訴我嘛，你快說快說……”

    兩個小丫鬟打打鬧鬧走遠了，柳姨娘手上的力氣也全部耗盡了，食盒裏的飯菜被打翻在地，和泥土混在一起，全都不能吃了。

    柳姨娘也沒管，腦子裏全是兩個小丫鬟的對話，渾渾噩噩回到了院子，枯坐到深夜。

    次日，前來灑掃的小丫鬟發現院中過於寂靜，便壯著膽子敲了柳姨娘的門，無人應，她推開了房門，一聲尖叫引來了府中的好些丫鬟。

    柳姨娘死了。

    聽說是憂思過重，鬱結於心，被小丫鬟發現的時候身體發冷，渾身都僵了，顯然是死了一夜了，第二天才被發現。

    “找個地方葬了就是，這點事情還要問我？”

    賀夫人心善，卻不是菩薩，柳姨娘曾經那樣惡毒的對待她的孩子，賀宏蘊自己的姨娘他都不管，她怎麼可能會管？

    府中兩位主人都漠然，下人更不會多事，隨意裹了草蓆將人往坑裏一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至少沒讓柳姨娘曝屍荒野呢。

    這些事情都傳不到枝枝耳朵裡，她正在宮中被大長公主抓著試衣呢。

    尚衣局早在假長寧死後就開始準備了，本是備著真郡主挑的，誰承想郡主忽然沒了，成了長公主。

    於是尚衣局連夜趕工，花了小半個月讓繡娘輪流趕工，這才做出來符合長公主規制的禮服。

    這還是枝枝特意吩咐的不讓太趕，至少不能傷了繡娘們的眼睛和身體，如果實在來不及，她可以去求陛下緩些日子舉辦典禮。

    尚衣局眾人為此十分動容，說得好聽些她們是為貴人制衣，但其實也就是宮婢，這宮中稍有些地位的人都可以肆意欺辱。

    感動過後她們對待枝枝的禮服就更加盡心了，力求每一處都美輪美奐。

    枝枝第一次看到這衣服的時候驚呆了，好漂亮。

    大長公主也輕輕撫摸了一下，嘆道，“著實精美，就連皇后禮服也未必及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