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是、”蕭璟聿頓住，“是親哥哥？”

    賀延安沉默一瞬，還是如實回答，“不是，林彥青雖待枝枝如同親妹，但確實不是枝枝的親生兄長。”

    蕭璟聿說不上來自己的感受，既希望林彥青真的是枝枝的哥哥，又希望不是，否則大長公主該如何難過啊。

    “賀卿，明日帶上枝枝進宮一趟吧，就說大長公主想她了，還有這位林公子。”

    蕭璟聿覺得郭貴妃說得有道理，試探來試探去，何不直接看一看，事實遠勝於雄辯。

    即便枝枝不是，也礙不著什麼，大長公主確實很喜歡枝枝，入宮來陪伴一二又怎麼了？

    “陛下，”賀延安抬頭，直視天子龍顏，“您確定嗎？”

    真的要告訴枝枝她的身世嗎？您做好準備讓枝枝知道您是讓枝枝和母親分別數十年的間接兇手，而她的父親則是親手拋棄她甚至還想殺了她的罪魁禍首嗎？

    枝枝不會怨恨，她天性善良仁和，但是這不是可以肆意傷害她的理由。

    賀延安正是基於此才答應了王老四的請求，隱瞞了對於枝枝身世的猜測。

    枝枝現在生活的很好，她已經不需要這些多餘的東西了，可他們卻在這時候跳出來說要認回她，彌補她。

    賀延安對此嗤之以鼻。

    蕭璟聿何嘗不明白這一點，他深吸一口氣，“總要有個結果的不是嗎？讓枝枝自己選擇吧。”

    到最後，願不願意再做回長寧，由枝枝自己選擇。

    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會接受，這是他們欠枝枝的，沒有理由指手畫腳，要求枝枝更多。

    賀延安最終答應了，蕭璟聿看似是在和他商量，其實不然，他能說出來，就代表已經決定了。

    帝王的話是無法收回的。

    賀延安第二次感受到了權勢不足的無力感，如果枝枝不是長寧，蕭璟聿想要對她做些什麼他根本就護不住。

    此後，大理寺的眾人發現本就冷心、不苟言笑的賀少卿，更加面無表情，處理公務比誰都要拼命認真。

    短短几年，就從大理寺少卿成爲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宰相。

    當然，這都是後話，此刻的賀延安正躊躇著，要如何與枝枝開口。

    “延安，你怎麼了？”

    枝枝覺得奇怪，今天一天了，賀延安一直都心不在焉的，雖然自己問他什麼他還是會一一回答，可是一轉頭又開始走神了。

    “枝枝，”賀延安組織了一下措辭，慎重開口，“如果你找回了親人，但是親人卻不像你想象中那樣美好，你會難過嗎？”

    “哥哥？哥哥怎麼了？”枝枝仔細回憶，“哥哥很好啊，我為什麼要難過？”

    “不是他，而是你的母親。”

    “母親？”枝枝眼神有一瞬間的黯然，然後故作無事，“沒有這種可能啦，我父母應該已經不在了呀，你忘了嗎？王四伯伯說過的呀。”

    “要是，她還在呢？”

    “還在？”枝枝猛地轉頭，“他們，還活著？”

    賀延安遲疑地點頭，“不是他們，只有你的母親。”

    “你會嗎？”

    “我不知道，我都沒有見過她，以前我很想很想有自己的父親母親，走在大街上都會羨慕別的孩子有父母疼，可是，這麼久過去了，我已經習慣了沒有親人的日子。”

    “說實話，現在告訴我，找到母親了，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開心興奮這些情緒我都感受不到多少。”

    枝枝乍一聽見這個訊息，不像賀延安想得那般激動，她很認真的說。

    賀延安沉默，和他想得一樣，時間過去太久了，久到枝枝已經潛意識放棄了家人的存在。

    因為放棄了，就不會再有期盼，不再有期盼，怎麼會為此難過呢？

    “那林彥青呢？”

    “哥哥？”枝枝歪頭，“哥哥對我真的很好，我覺得有哥哥我就已經很幸福啦！”

    等等！

    “有哥哥很幸福，那我呢？”

    “這、這不一樣。”

    枝枝小臉一紅，支支吾吾的說道。

    賀延安還想再逗逗她，就聽聞管家來報，母親來了。

    “夫人來啦，我去接夫人進來。”

    枝枝一溜煙跑遠了，賀延安都來不及攔一下，笑著搖搖頭，也起身去了。

    “夫人！”

    賀夫人正在花園裏，她看到了一株豆綠牡丹，才走過去想要仔細瞧瞧，就聽得一個熟悉的活潑聲音喊她。

    她臉上立時浮起了笑容，“枝枝，來我這兒。”

    枝枝跑到她面前，賀夫人才注意到她臉紅得不像樣，以為是跑的，叮囑她道，“慢點兒，跑這麼快做什麼，我又不會跑，看你熱的。”

    賀夫人對她的善意，枝枝感受的很明顯，於是越發不好意思。

    這怎麼越來越紅了，賀夫人內心疑惑。

    直到她看見枝枝後面緩緩走來的自家大兒子，這才恍然大悟，她輕瞪了賀延安一眼，拉著枝枝走了。

    賀延安摸了摸鼻子，好吧，是他的錯。

    他追了上去，和枝枝還有賀夫人三人，一同在花園遊覽。

    說來，這雖是他的府邸，可他除了臥室便是書房，就沒去過別的地方。

    待兩人與賀夫人一同用完午飯後，賀夫人便要回去了，走時還把賀延安叫到一旁。

    “你與枝枝尚未成婚，要注意分寸知道嗎？不可輕佻，要尊重枝枝，這婚事是你求來的，便要一往而終！”

    賀夫人說得鄭重，賀延安也應得誠心，他沒有試圖與母親解釋這不過是個小玩笑，犯不著小題大做。

    在他心裏，有關枝枝，都很重要，他也同樣高興母親對枝枝的維護。

    “兒子明白，母親，您放心。”

    “那就好，我啊，就等著你和枝枝成婚的那一天了。”賀夫人笑呵呵的走了。

    第二日清晨，賀延安和枝枝穿戴好衣飾，就進宮了。

    枝枝不是第一次進宮，但是從沒想到她會以這種方式和這座巍峨的宮殿產生聯絡。

    賀延安與她說時，她還當是玩笑，可賀延安從始至終盛著深沉的眼眸，讓她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