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冷灶
賀延安表明心跡後,貴妃終於對他放下心來。
“賀公子,有你剛纔一番話,本宮也就可以放心把枝枝交給你了。你放心,她與你一般心意,心裏再裝不下第二個人。”
被貴妃這樣明白地點破,賀延安一時感到有些侷促,不過聽說枝枝也是這般心意,心底又泛起一絲難掩的雀躍。
“不過光有心意可是不夠,這也是本宮召你前來的原因,將來的事還須儘快拿主意纔是。”
“娘娘可有什麼指教?”賀延安先探問貴妃的意思,畢竟她急召自己,應是有備而來。
果然,貴妃一副頗有把握的神情道:“枝枝這邊你姑且可以放心,她如今在大長公主身邊,到禮佛大典之前陛下應該不會不顧禮數做什麼出格的事,我也會常看顧她,問題的關鍵在你身上。”
“我?”
“不錯,我聽兄長說,賀公子你本也是前途無量,先是平了秋闈舞弊的案子,又在恩科中拔得頭籌,理應得到重用,可最近陛下似乎冷待了你許多,讓人瞧不清前景。”
賀延安自是清楚蕭璟聿對他說過要把他留到雲州任上,但又想到邊境事宜關乎國本,所以只含糊道:“陛下說過微臣另有去處,如今的安排不過是分個冷灶讓我待著。”
“何謂冷灶?”
“回娘娘,每年中舉計程車子,都有不同的背景和牽扯,其中名次高的、門第出身好的便是熱灶,未及授官之前就會有許多上門奉承之人。”
“那本宮覺得賀公子你也稱得上一個‘熱灶’呀?”貴妃輕笑著說。
賀延安低眸回道:“慚愧,或許之前確實能算吧,但自從在下因為忤逆父親被趕出門後,就沒人再來探望了。”
“這事本宮也有聽說,好像還有傳聞說陛下重視弘揚孝道,那事後便對你冷淡了許多,直至現在也沒有授予官職。”
“在世人看來確實如此,所以在下的家門前現在是門可羅雀,之前的同窗恐怕也是受過指導,對我避之不及。陛下的意思是這樣正好把盤盤錯錯的關係網撇開,日後有動作時能無所顧慮。”
貴妃斂眉沉默了片刻,輕啟朱脣緩緩道:“陛下這樣安排確實自有他的道理,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把身後的關係網都給撇清,這灶火燒與不燒,就都在皇上一念之間了。”
聽完這話,賀延安不由怔愣了片刻,縱使不想承認,貴妃確實點名了非常要害的一點。
自古以來,君王要任用誰、罷免誰,並不是能完全隨心所欲,臣子背後的關係網也是關鍵,如今賀延安離開家門當了孤臣,那麼是非榮辱都在蕭璟聿鼓掌之間,他若以後啟用賀延安擔任要職,這冷灶就能燒起來,可如果就這麼放任其“墮落”下去,可能此生就這樣被埋沒了。先前他們君臣相得,彼此完全信任,可若在其中摻雜了別的利益,事情真不會有變嗎?
“……我相信陛下的鴻志,應當不會因私廢公。”賀延安小聲道。
貴妃此時已經沒了最開始的從容,整個人坐得直直的:“我當然也希望會是如此,陛下英明,顧及你和枝枝的心意,待你立了大功之後回來迎娶枝枝。不過世事多變,你不能把期望都寄託於他人。”
“娘娘的意思是?”
“你雖然沒有深厚的根基,但是被陛下看中,總有你的過人之處,現在你就該發揮你的長處,別讓陛下忘了你。”
賀延安這時聽出了一些苗頭,不過還是有不解之處,又問道:“現如今在下不過一介白身,旁人給面子才尊稱一聲大人,無官無職,我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做事?”
貴妃露出了稱心的笑,終於揭露了意圖:“本宮這倒有一樁事想託付賀公子,若辦成對你我都有大好處。”
賀延安感覺這下總算說到最關切的地方,斂神聽得更認真。
貴妃壓低嗓子道:“實不相瞞,召賀公子前來,最主要的還是爲了這事,此事本宮和家人都不方便露面,只能託給賀公子你。你可知本宮與枝枝是因何契機結下情誼的嗎?”
賀延安誠實地搖搖頭,然後貴妃就把她一開始如何聽信江雯挑唆,對枝枝懷有敵意,直至後來陰差陽錯被歹人襲擊為枝枝所救的事簡要說了。賀延安聽罷,顳顬間經脈突突直跳,他是真沒料到,這麼短的時間裏麵深宮大內能出那麼多事。
“本宮也不多繞彎子,本宮肯定咽不下這口氣要收拾那些無法無天的歹人,但在宮中掣肘頗多,更怕有心人抓住做文章。”
“娘娘的意思是,讓在下去查是何人進宮意圖行兇,連帶放那人進宮的一併連根拔起?”
“可以這麼說,不過本宮有一個要求,肯定不能讓人知道那晚被碰到的人是我,最好這件事根本不透露出去。”
“那在下該如何調查?”賀延安問。
貴妃此時又倚回了榻上,輕撫了下自己如珠貝般的指甲輕聲道:“這就多請賀公子費心了,那種人為非作歹慣了,沒有這一樁也會有下一樁,總之本宮的要求就是絕不能放過他們。賀公子在外為本宮奔走,本宮自然也會照顧好枝枝,於情義上本宮確實珍視她這樣難得的姑娘,論利益保她現在也確實對本宮有好處。賀公子你呢?願意同本宮達成這份交易嗎?”
結盟的意圖已經被再明顯不過地拋出來,賀延安半閉著眼思忖了片晌,然後抬起頭向貴妃抱拳一禮:“拔除能隨意入宮行兇的歹徒是臣屬分內之責,娘娘請放心,賀延安會盡力去辦。”
賀延安表示順應安排之後,貴妃喜笑顏開,之後召來枝枝又給了很多賞賜以示對她的看重,讓賀延安放心。
不過枝枝得了恩賞後卻更加不安了,送賀延安離開時小心翼翼地問貴妃是不是對他提了什麼要求。
賀延安拍了拍她的肩,柔聲道:“放心,貴妃所託之事我本來也是要做的,我絕不會容忍對你不利的人還能逍遙法外。”
說這話時賀延安眼底閃過一絲寒色,枝枝心頭兀地一跳,在擔憂之外也漫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