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生死枝枝茫然地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神色哀慼地囁嚅道：“我是因家中太窮，被父母賣掉，又在人販子手裏倒賣了好幾次，最後到了紅樓被夫人收留，把我派到了少爺身邊。”

    當初賀延安在王四那裏墜入了重重謎團找不到答案，爲了不讓枝枝擔心，他就把王四那套說辭轉達，讓她以為事情已經結束。所以現在雖然賀延安還沒放棄追尋枝枝身世的秘密，但枝枝對此一無所知。

    文嬤嬤聽了枝枝的敘述，深深嘆了口氣：“唉，果然和陛下同我說的一樣，孩子，你受苦了。”

    枝枝連忙搖頭：“不，不苦，能遇上少爺我已經很知足了。我在紅樓的許多姐妹，即使跟著買下她們的人離開了紅樓，可也不是都過得好，打罵、凌虐，各種折磨只能默默受著，比起她們，我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文嬤嬤見她如此境遇還能不怨天尤人，心中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眼看著今天的事鬧成了這樣，再三思索過後還是打算把事情原委和枝枝說清楚。

    “枝枝，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關注你嗎？”

    “是……因為少爺幫助宮裏的姐妹寫家書，您感念他？”

    文嬤嬤輕笑道：“對，有這個原因，但也不光是因為這個，其實陛下也來關照過你，因為他覺得你和大長公主殿下長得很像。”

    “我？大長公主？”枝枝睜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議，然後從文嬤嬤那兒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對，陛下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覺得有大長公主殿下的影子，他之所以同意安排你入宮，也是因為這個，而我在宮外見到你時，更是覺得彷彿見到了少女時期，豆蔻年華的殿下。”

    枝枝安靜地聽，完全不敢插話，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可知，大長公主殿下有一個女兒？”文嬤嬤繼續問道。

    枝枝想了想，開口回答：“是……江雯江小姐？”

    “非也，”嬤嬤搖了搖頭，“她只是駙馬和不知道哪個女人生的庶女，所以一直沒有封號，也沒有享邑。殿下嫡親的女兒，是長寧郡主，可不幸的是，小郡主在未滿週歲之時便在宮變中失落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枝枝的心怦怦跳得很快，她知道自己應該是涉及到了一個很危險的領域，不過文嬤嬤有心把這件事說清楚，拉著她的手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不讓她逃走。

    “小郡主失蹤後，殿下悲痛欲絕，陛下也一直深深自責沒保護好她，這麼多年不管是做皇子還是當上了皇上，一直沒有放棄過找尋小郡主的下落。多年來長得像的也找到過不少，可是一查身世，都對不上。”

    聽到這枝枝略微鬆了口氣：“所以說，我也是那許多弄錯了的人之一？”

    文嬤嬤面帶苦澀地點了點頭：“恐怕是的，但你又和那些姑娘不一樣。陛下再調查清楚她們並非小郡主之後，就把人遠遠地送走，絕不讓她們出現在殿下面前，以免她觸景傷情。可是你卻不一樣。”

    枝枝低下頭，抿了會兒嘴唇道：“枝枝何德何能得到陛下如此器重，若是怕勾起殿下的傷心事，枝枝這就自請出宮。”

    “唉，你這孩子，怎麼還沒明白我要說什麼，陛下準你入宮，就說明已經完全相信你了。之前找到的那些姑娘，有的聽說是要認皇親國戚，都削尖了腦袋要往宮裏擠，那哪能讓殿下見到？可是你不一樣，不管是賀大人還是陛下，都對你讚不絕口，而且兩天相處下來我也見你不錯，如今大長公主殿下思女成疾，如果有你在她身邊，可能會稍為慰藉。”

    “可是我……並不是郡主呀？”

    “知道，老身也沒讓你去冒充郡主，只是在殿下身邊若有一個有她當年影子，又乖巧知禮人在，應該會更開懷些，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枝枝的小腦袋輕輕點了點，沒有說話。

    文嬤嬤不管枝枝是不是真的懂得了，總之見她答應心裏就很高興，微笑著頷首繼續道：“乖孩子，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很好完成任務，對了，這打扮可千萬不能再弄了，你妝扮上太像貴女，太過招搖，不好。”

    枝枝也明白，低著頭道：“我這就去把髮髻拆下妝容洗了，穿著打扮樸素些，也能讓殿下看到我時不會多心。”

    文嬤嬤很高興她一點就通，攏了攏她的鬢髮：“難得你如此通透，去吧，下午練一練規矩禮儀，明日就該進金殿佈置東西了。”

    枝枝行禮後退下，儘管心中還有些悵婉，但是還想著要好好報答文嬤嬤這次的解圍以及不辜負少爺的期望，回到房間把鬢鬟拆下，再潔麵換上了一身樸素的打扮。

    換好衣服後，她走到銅鏡前展袖轉了轉身子，這副模樣應該不會讓人再認錯了吧。

    到了下午，文嬤嬤督促著教習嬤嬤給大家說規矩，時不時也上手糾正姑娘們做得不對的地方。

    枝枝十分聰明，教的事一遍就記得，怎樣行禮，該念什麼祝詞，一點差錯沒有，讓文嬤嬤十分欣慰，對她更是另眼相看，覺得她已經體會了自己的苦心。

    枝枝倒沒有想那麼多，在她看來，在宮裏學規矩和在府裡沒什麼區別，認真聽、用心記就好，不過她現在心裏記掛著的，倒是被寄柔“借調”走的環兒，不知她現在如何，有沒有受到為難。

    環兒是到了深夜纔回來的，其時枝枝已經睡下，她輕手輕腳進了屋，小心抖開被褥，並不想打擾她。

    可枝枝還是醒了，披著長髮坐起來，焦急地問她寄柔帶走她後發生了什麼，有沒有受苦，臉上一點睏意也沒有，環兒一看便知她是刻意等著自己的。

    她扯開嘴角笑了笑，眼睛卻始終不敢看幾步外一臉的關切的人：“我沒事，真是貴妃娘娘宮裏缺人手，事情繁瑣，所以拖了那麼久。”

    黑暗裡傳來枝枝的嘆息聲：“沒事就好，這次是我連累了你，改天你當值的時候把差事換給我吧。”

    環兒將手一揮：“沒事的，我哪裏有那麼嬌氣，這也不是你的錯，快睡吧。”

    見她始終不肯睡下，環兒拉上了被子，將半張臉矇住，道：“那你要真覺得過意不去，有機會就去買桂香坊的桂花棗糕來給我嚐嚐吧，來京那麼久了，總聽說，但沒吃過。”

    暗夜中那個嬌小的身影終於點了點頭，果決地應道：“嗯！”

    “那睡吧，明天還要早起。”環兒翻過身去，閉上了眼睛。